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光可鉴人的地板展露在高山的眼前，这里是桃李娱乐大楼的第十六层，也是她今天签合同的地方。
走廊里像死了一般寂静，丝毫没有一般公司忙碌的氛围，高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这时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步履匆忙地迎面而来，高山犹豫自己要不要向对方问路。
男人出了一头热汗，镜片都起雾了，他一边走一边摘下眼镜用袖口擦拭用力地镜片，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都快十点了，人怎么还没到？”
无意之间，男人的目光对上了高山欲言又止的眼神，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立即若无其事地戴上仍旧模糊的眼镜。
“高山？”
高山有些迟疑地点头。
男人吐了口气，他道：“我叫林非，是你以后的经纪人。不过你怎么是一个人来的？算了，这不重要，赶紧先把合同签了再说。你跟我来吧。”
高山跟上林非的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属于林非的心声飘入了高山的耳中。
‘ax下个月就要官宣出道了，结果合同都还没签完！要不是范玑突然跑路，我哪里会这么焦头烂额？天杀的范玑！你最好祈祷哪天别落到我手里！’
林非一边走一边道：“ax的成员个性都比较，呃……比较特立独行，可能会没那么好相处，但你放心，霸凌这种事还是不会发生的……”
和高山对接签约的那位经理的确姓林，只是这位林非先生的声音和电话里面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同，是声音信号转化带来的失真吗？
高山有些疑惑。
“到了。”
林非推开了会议室的房门，他率先一步进了会议室，高山立马收起思绪朝里走去。
只见偌大的会议室的沙发上坐着一名皮肤奶白五官精致的少年，少年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但他漂亮的眉眼突然浮现出一股烦躁来：“妈的不会支援吗？我看就是故意来演我的！看老子不举报到你封号！”
林非对着沙发上的少年道：“凌绒，这位是高山。”
“知道了知道了。”少年专心致志地猛戳举报键，敷衍到连头都不抬一下。
高山的嘴角抽了抽，看来林非说的没错，ax的成员确实很有个性。
然而林非丝毫不觉得尴尬，他自顾自地拿出合同递给高山：“时间紧迫，高山你先把合同签了吧。合同的内容你放心，我们桃李是出了名的业界良心，从来都是四六分成，公司四，艺人六，要是后续反响好，分成还能再谈。”
“我再看两眼合同。”高山扫了一下合同的关键部分。
甲方：桃李娱乐
乙方：高山
分成和林非说的一样，而合约的结束时间被框定在三年，如果ax解散，那合约也会提前结束。
高山放下身份证复印件就拿起笔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不过当她签完合同准备放下笔的时候林非突然又拿出了一张表格。
“来，把这个也填了，待会我就把这些信息上传到档案里。”
高山疑惑道：“一定要填？”
林非点头：“其他人都填了。”
“好吧。”
看在桃李分成这么大方的份上，多填一份表格也没什么。
高山欻欻地就填完了一半信息，但林非的眉头逐渐蹙起，他指了指身高那栏道：“身高改了，填一米八。”
高山抬眼，“但我没有一米八。”
林非道：“175四舍五入一下也就一米八了。”
高山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林非。
林非被盯得有些心虚，但他还是嘴硬道：“垫上鞋垫，再加鞋底本身的厚度，谁敢说你没有一米八。”
“林哥，适可而止。”
一道冷冽低沉的男声忽然响起，他明明对林非喊着尊称，但语气中的强势意味令人无法忽略。
高山这才意识到这个会议室里面居然还有第四个人，她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一名年轻的男人仰靠坐在会议室角落的沙发上，他的脸上盖着一本书，因此高山只能窥见线条锋利的下颌角和其下的一截修长脖颈。男人的喉结生得极为漂亮，滚动之间一颗小痣浮动，为他那身的冷冽到不近人情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欲色。
男人抬起手来，捏住了盖在脸上的那本书，他骨节分明的手掌白皙而修长，十六开的书都被他衬得小巧起来。
没了书的遮挡，阳光正好落在了男人的脸上。那是一张完美到不可思议的脸，俊眉修眼，清俊贵气。但他向高山凝眸望来时，浅色的眼瞳被阳光照得透亮，冷漠之中透着一股疲倦，却又锐利无比，仿佛能穿透强烈的阳光，直刺进高山的身体里。
高山怔了一下，但她却没有避开对方的视线，而是大大方方地回视：“你好。”
林非立马介绍道：“高山，这位是戚云箫，也是ax的队长。”
戚云箫微微颔首，随后垂下眼帘，纤长的睫羽遮住了半边浅色的瞳孔。
刚刚高山和林非感觉到的那种极具压迫感的锐利锋芒瞬间消失于无，林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高山你继续填吧，想怎么填就怎么填。”
高山点了点头，心思却忍不住往戚云箫的方向飘。
ax的队长看起来性格很冷，另一位则是性格乖张，总之都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不过……她只是一个画师而已，平时应该不用跟ax的人打交道。
想到这，高山就轻松了几分，三两下就把表格填完了。
林非拿起表格，他摸了摸下巴道：“22岁？年龄稍微有点大了，不过你好像比之前长得更精致，前阵子去整容了？”
高山眉头微蹙：“我一直都长这样。”
林非点头道：“那应该是你不上相。既然ax最后一位成员也签了合同，那就去拍宣传海报吧，摄影棚那边早就准备好了。”
高山愣了一下，问道：“我也要去拍照？”
林非有些莫名地看了一眼高山：“你合约都签了怎么还不知道今天要干什么？第一步拍的当然是ax官宣出道的海报啊。”
高山拧眉：“等等，林经理我签的是什么合同？”
林非疑惑：“除了艺人合同还能是什么？”
之前积累的违和感在瞬间炸开，一想到自己居然不小心签错合同，即将跟这些奇怪的队友朝夕相处，高山就头皮发麻，她连连后退：“林经理，我想我应该是走错地方了，抱歉，我得离开了。”
林非连声哎道：“哎哎哎！高山你别走啊！”
见高山走得更快了，林非情急之下抓住了高山的胳膊，他连忙对戚云箫道：“队长你先带凌绒去拍照，我有话要单独跟高山说！”
戚云箫合上书起身，他道：“走吧。”
打游戏的少年不情不愿地退出了游戏，他啧了一声，临走之前还特地多看了一眼高山。
很快整个会议室里面就只剩下高山和林非两人，高山率先开口，“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高山，我是来负责给ax画头像和宣传图的画师高山。”
林非抽了张纸巾重新擦了擦镜片，这下他眼前的世界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眼前的高山短发似乎许久未修剪，一枚玫瑰发夹挽起遮挡眼眸的柔软发丝，露出端正清丽的眉眼。高山鼻梁秀挺，嘴唇是不加修饰的淡粉色，明明该是寡淡的长相，但因为那双琥珀色的眼瞳，让高山这张雌雄莫辨的脸有种堪称明媚的美。
和他一比，先前的那个高山黯淡得像是皎洁月光下奋力挣扎的萤火之光。
林非张了张嘴，好一会都没说出话来，他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搞出了这么大一个乌龙，脸上尴尬得青一阵红一阵。
就在这时林非手机响起来，他道：“你先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林非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他音量陡升：“什么？你说高山现在还在医院？不是说好今天签约的吗？你们这是把我当猴耍吗？”
另一边道：“林先生你能不能再给点时间？高山他只是额头擦破了点皮，过两天就能好，我保证两天后我绝对能把人全须全尾地送到你面前！”
林非怒火中烧，“他明知道第二天要签约拍海报还去酒吧蹦迪！蹦迪也就算了，还跟人起冲突。你说我怎么敢让这种人进ax？而且你别把我当傻子，要真没事你让高山亲自打电话给我！”
对面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明显情况比他说的要严重得多。
高山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解锁了屏幕。
[新消息]胡侦探：高小姐，你要查的信息我帮你查到了。秦女士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结婚了，还生了一个男孩，今年十九岁。
高山打字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缓缓地敲出一行字。
高山：她过得好吗
胡侦探回道：秦女士过得很好，她是秦家的大小姐，丈夫又是严氏集团的总裁。听说秦女士和丈夫感情甚笃，去年他们一家三口还去国外旅游了。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林非气得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眶都气红了。
“高山先生，你也听到了，那位高山暂时没办法来了，反正你已经签了合同，你看要不你来当ax的第五人？”
高山低垂眉眼，神思游离，“就算少一个人，ax也能出道吧。而且我也不是男人，不可能进男团。”
林非摇头，眼中闪烁着泪光：“戚总说四个人不吉利，三个太少六个太多，一定要五个人——诶？你不是男的？可是你身份证上明明写着性别男啊。”
高山道：“哦，那是因为我爸给我上户口的时候喝醉了报错了性别，原本准备大学毕业后就恢复性别，不过……你要是不着急的话，我可以先去泰国改造一下。”
明明是如此荒唐的提议，但屡次受挫的林非居然升起了这也不是不行的念头。
然而下一秒高山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我开玩笑的，林先生，你还是去别人吧，再见。”说完高山就干脆果决地转身离开。
一瞬间，ax每次计划出道时遭遇的意外在林非的脑中迅速闪过，为了这次ax能出道，他这一年来日日求神拜佛。然而上天就跟戏弄他似的，总是把他虐得死去活来，可他偏偏还要贱兮兮地往上凑，然后继续被虐。
想到这里林非的眼睛都血红了，他紧握双拳，悲怆地仰起头，心中怒吼：玛德这破班难道就非上不可吗？老子不伺候了！老子今天要是再为这个破团操心一秒就不是男人！
高山抓住了门把手，就在她即将离开之时突然听到身后噗通一声，刚抬起的左腿仿佛被挂上了千钧重担，被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高山愕然回头，对上了林非悲痛欲绝的脸庞。
林非哭得毫无形象：“高山求求你留下来吧！我是真的没办法了！这次的事再搞砸的话我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而且你想想看，进娱乐圈当爱豆比当画师挣钱多了，等火了之后像什么童师傅饮料、ov手机、严氏燕窝都争着抢着要你代言。到时候你别说在海市买一套房了，你想买座城堡都行！”
‘古有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戚总给的是十斗米啊，我特么把腰折断！’
捕捉到关键词严氏燕窝，高山心念一动：“林先生，我不是小孩子了，想在娱乐圈出头没你说的那么容易。”
见高山有松动的意思，林非连忙道：“给你透个底，队长戚云箫是我们桃李戚总的侄子。戚总很看重ax，而且你们外貌条件这么优秀，大量的资源砸下去不可能不红的。”
严氏这两个字在高山的唇齿间反复咀嚼，她澄澈的眼眸因眼睫的低垂而变得幽暗。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有多好的人，她很坏的，所以她不想看到那个抛弃了她的女人过得幸福。
“好，我答应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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