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萌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身上搭着条厚厚的绒毯。
怪不得一晚上都梦到一只巨大的黑熊精把她压在底下喘不过气，热死人了。
她想一脚蹬开被子，逐渐恢复的听觉捕捉到厨房传来水流声和切菜的声音。
阳光正好，从客厅看过去，厨房门半掩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在里面走来走去。
聂远舟好像背上长眼睛似的，推开门看出来：“醒了？”
赵萌萌一看时间，居然已经是十一点了。
她好久好久，没有睡到过这么晚了。自从来到北京，再回忆当初在重庆那段无业游名日夜颠倒的日子，简直恍若隔世。
不过……她往被子里缩了缩，下巴抵在毛茸茸的毯子上，舒服得让人想叹息。
她裹着被子，露出两只眼睛，闷闷道：“别看我。”
刚睡醒，指不定眼角还有眼屎呢，以这种毫无防备的样子见人，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聂远舟乖乖回过身进厨房，赵萌萌就坐起来，把被子随意一扔，进卫生间洗漱。
她嘴里叼着牙刷，刚想关门，厨房里笃笃的切菜声停了，燃气灶打响，发出轻微的声音，很像以前住在家里的时候，她每每睡到中午，赵发明在厨房准备午饭。
在午后那样安静的氛围里，厨房里遥遥传来燃气灶的啪嗒声，就是家的声音。
手在门把上停留，最终她没有关门，任由屋子里的烟火气飘进卫生间。
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桌上摆好了饭菜，聂远舟已经弯腰在整理被她睡得乱七八糟的沙发。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丝质家居服，亲肤柔软，衬得拱起的腰背肌肉线条分明，像个性感的家庭主夫。
沙发角落的缝隙里露出半只袜子，家庭主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向那只袜子伸去，赵萌萌脸一热，大踏步挤过去，“我来我来。”
聂远舟从善如流地让她收拾了自己的袜子，但手上抱着被子不放，问她：“这被子多久没晒过了？”
赵萌萌一脸懵逼：“还要晒的？”
“……”聂远舟把被子放沙发上：“先吃饭，吃完去晒被子。”
他做了椰子鸡火锅，鸡肉和蔬菜都水灵灵地摆在桌上，赵萌萌说：“你还去买菜了？”
一整夜直到刚才睡醒，她真是一点儿声音也没听到，这人什么时候练就了做事不出声的本事了。
聂远舟把鸡肉倒进锅里，给她往蘸料碟里挤小青柠，修长的手指捏住青绿色的水果，瞬间迸发出清新到令人神清气爽的香气。
赵萌萌埋头吃了个爽，吃完摸着肚子，心满意足看他收拾碗筷，一动也不想动。
难得睡了个懒觉，周身那种怠懒的气质一下冒出来，按也按不回去，她打了个饱嗝儿，毫无诚意地说：“放着吧，我来洗碗。”
聂远舟斜了她一眼，几下把碗筷收进厨房，不一会儿，传来水流声。
赵萌萌坐在原位发呆。
“你不去上班吗？”
里面没有回答，只有碗碟相撞发出轻微的脆响。
赵萌萌打开手机，零星几条同事发来的关照短信，她没有回复，只挑了杨小婷的简单安慰。
桌上放着杯柠檬水，新鲜切片的柠檬沉进杯底，小颗小颗的气泡冒出来，摇摇晃晃往上飘，就像新生的卵在尽力挣破桎梏。
她想了想，给汪小慧发去信息。
「我报警，不只是为了你，也为了所有被骚扰过的女性，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也希望已经受到伤害的人，可以得到公平的安慰。」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
小颗的透明的卵上升到水面，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聂远舟出来的时候，就见赵萌萌坐在沙发上，抱着那床又厚又大的绒被，脑袋耷在上面发呆。
午后日光透过落地窗把她包围，周身一圈金灿灿的，头顶的绒毛就像细弱的小精灵。
“跟我一起吗？顺便晒晒太阳。”他说。
赵萌萌啊了一声，抱着被子起身，要往屋里走。
“你干嘛。”
赵萌萌低头看，自己还穿着昨天那身吊带裙和短衫，裙摆已经被蹂躏得皱皱巴巴，她自然而然地说：“我收拾一下啊。”
虽然在聂远舟入住之前，屋子里乱七八糟，但她除了运动，从来不素颜出门。哪怕只是出去倒个垃圾，她也要换套衣服化个全妆，把自己拾掇得精致。
虽然她走出单元楼倒垃圾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就是了。
聂远舟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被子，在抬手时，很自然地用指尖触碰她的额头。
“收拾什么，你这样就很好。”
指尖温凉，一触即离。他用那种闲散无恙的语气说完，径直走到门口换鞋。
赵萌萌在原地愣了一下，聂远舟已经打开门，穿着家居服，抱着一床被子，站在门外等她。
此时恰好隔壁邻居打开门走过，见状“哟”了一声。
“吵架啦？大中午把人赶出来，去哪儿睡啊。”
赵萌萌：“……”
她快步走出去，步伐间动作迅速整理好头发，挽成一个小丸子在脑后，顺便把小衫衣角一扎，勒出纤细的腰线。
等出门出现在邻居眼前是，她已经是神采奕奕，端庄精致地笑说：“没呢，吵什么架啊，今儿天气好，我们去天台晒晒被子。”
邻居笑盈盈走了，聂远舟眼睛弯起，进电梯时凑近过来调侃：“你是不是出门倒个垃圾也要换身衣服化个妆？”
赵萌萌一掌拍在他肩头，“管好你自己。”
午后的城市很安静，天台上一个人也没有，角落处有一方小花圃，是有人精心打理过的，迎春花飘摇在春风里，柔嫩的花瓣像掉落在人间的金色阳光。
聂远舟身高腿长，抖落开被子，细碎的灰尘飘洒，他手一伸一展，被子已经搭上天台中央那根细线。
赵萌萌在花圃那里欣赏花骨朵儿，聂远舟一边动作，忽然状若无意地说：“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吗？”
赵萌萌拨弄花瓣的手一顿，叹了口气。
“我昨晚给你拿被子，看到衣柜底层有登山杖和帐篷。”聂远舟搭好被子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
“哦……”赵萌萌收回手，手肘撑在膝盖上，“刚来北京那会儿喜欢徒步，好久没去过了。”
她想到最初自己一腔热血买来的许多装备，后来因为工作，都放进了衣柜里落灰，不禁有些遗憾：“看来我也就是个牛马的命了，当初一涨工资，就想着一边工作，闲下来跟大自然亲密接触，真是天真。”
聂远舟眼眸垂着，看向角落里一盆熊爪多肉，叶片肉乎乎的，张牙舞爪野蛮生长。
他漫不经心说：“现在不是有时间了吗。”
赵萌萌没说话。
她想到最近这些事情，心里堵堵的，过一会儿，聂远舟依然安静蹲在她身边，老大个人，蹲成一团像个巨大的蘑菇。
她又想到自己也蹲着，裙摆都落在地上，忽然噗嗤一笑。
“你看，我们像不像两朵在角落里eo的蘑菇？”她抱住膝盖把自己缩得更小，歪头笑眯眯看聂远舟。
这时候的城市格外寂静，他们蹲在空无一人的天台上，肩膀挨着肩膀。
因为偏头的动作，她松松挽在脑后的发髻有点散开，几绺发丝落进细细锁骨的凹陷处，安静地贴着瓷白肌肤。
聂远舟藏在膝盖旁边的手掌慢慢捏紧成拳，似乎在极力控制住什么动作，他没有接话，反而问她：“你后悔了吗？”
“什么？”
“报警的事。”
赵萌萌顿了顿，一手撑住脸，叹了口气，“后悔倒是不至于，就是事情进展到现在，已经卡住了。”
“证人不愿出面……我还因为小事得罪了陈冲，他给我穿小鞋，我还没什么办法。”
她越想越觉烦闷，脸皱成苦瓜，骂了句：“该死，想老老实实上班都不行。”
聂远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说过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如果你后悔报警，那这件事就别再跟进了，停职的事情我帮你想办法。”
他说得认真，眼神专注，因为靠得近，赵萌萌能清晰看见他瞳孔里缩成一团的自己。
她心里忽然没有来一慌，连忙站起身，因为蹲太久，腿都麻了，险些没站稳，聂远舟已经站起来，伸手稳稳搂住她的腰。
他掌心的温度很灼热，烧得她脊椎发麻，连忙躲身过去。
聂远舟收回手，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还在等一个答案。
赵萌萌被他看得心跳加速，不明白这人怎么忽然这样较劲儿，撇开眼神嘟囔：“你能帮什么忙，可别再去麻烦文意了。”
她站在原地，日光晒得头顶发烫，整个人有点晕乎乎的。她想到往常这个时间，自己还在办公室或者剧组，在生硬的办公桌或是脏兮兮的沙发上小寐，不知为何，莫名感到一点儿放松。
确实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偶尔睡个懒觉，她竟然产生了不想上班的念头。
她转了个身，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裙摆随着动作画了个圈，像是忽然盛开的花。
“我们去徒步吧。”她张开手伸了个从头到尾的懒腰，偏头看向聂远舟，语调里暗含着不确定。
“你会陪我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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