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舟垂下眼睛，在四周店铺大亮的灯光之下，赵萌萌清晰看见，他浓长的羽睫颤了颤。
“我去端菜。”他说完，起身离去。
“诶，”谢耀阳同桌的一个女生开口：“他是不是那个，聚星新出的短剧的男主啊？”
赵萌萌按住太阳穴：“好像是吧。”
那女生惊喜地探头看向麻辣烫店里：“哇，真是他，本人比视频里还帅呢。”
另一个人搭话道：“他也是聚星的员工吗？”
赵萌萌蹙眉：“也不算员工吧，就是接拍了部短剧。”
女生干脆跟人换了座位，坐到谢阳耀旁边来，凑过来说：“姐姐，你知道他社交账号吗？还会不会拍别的剧啊，这么张脸，就拍一部，太可惜了。”
一堆话砸得赵萌萌脑子发懵，谢耀阳解围道：“小刘，干嘛呢，人家出来吃个饭，非得聊工作。”
小刘爽朗地笑了几声，眼睛却盯着这边店里。
聂远舟端着一大碗麻辣烫出来了，偌大一个海碗，他一只手端着越过人群，稳稳当当，另一只手指间夹着两瓶玻璃汽水。
谢耀阳忽然说：“你们只是同事？”
赵萌萌一愣。聂远舟已经端着碗坐下，碗底在桌面磕出一声轻响。
他把筷子掰开递过来，眼睛黑白分明。
赵萌萌接过餐具，嘴唇张到最小，在喉咙里含混地发出一声“是”，低着头开始吃饭。
聂远舟手指一掀，打开橘子味玻璃汽水的瓶盖，放到赵萌萌面前，状似无意道：“你们很熟？”
谢耀阳笑了笑，看向赵萌萌，一边观察她表情一边说：“是挺熟。”
聂远舟垂着眼皮，筷子夹起蟹柳放到赵萌萌碗里，一边说：“哦，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赵萌萌讪笑两声，顺着把滑嫩的蟹柳吃掉，眼睛一亮：“这个好好吃。”
隔壁桌正好也上菜了，服务员端着大盘走过来，眼看乌泱泱一堆人，“上菜了啊，让让。”
谢耀阳只得站起来让位置，等菜上完，他隔壁的女生趁机坐过来，盯着聂远舟说：“帅哥，你是不是那个《我在八零发家致富》的男主啊？”
赵萌萌低着头干饭，拼命憋笑。
聂远舟淡淡道：“你认错了。”
小刘一腔热情被这冷淡态度扑灭，不死心地又问了几次，赵萌萌打圆场道：“哎呀，他是素人，很害羞的。你们的菜快凉了，赶紧回去吃吧。”
小刘撇撇嘴，临了又看了聂远舟一眼，准备把座位换回去，“阳哥，还是你坐这儿吧。”
赵萌萌把椅子挪了挪，给谢耀阳腾出空间坐下，聂远舟忽然开口：“我好像是演过一部短剧。”
小刘：“啊？”
聂远舟忽然笑笑，漂亮的眼睛里光彩洋溢，“你喜欢看？”
现实里他的声线比视频里听起来更明亮，夜风拂过，额前碎发轻扬，小刘一时晃神，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下，挡得谢耀阳往后一退，只好无奈地坐到对面去了。
这样赵萌萌和他之间就间隔了一大桌子人，正常说话都听不见，聂远舟满意了，优雅地夹起一片娃娃菜，篦了油放到赵萌萌碗里。
赵萌萌拿筷子把那片菜往碗边一拨，自顾自夹别的。
她明显感觉到对面的聂远舟动作顿了顿，但懒得理，继续低头裤裤吃饭。
这男人，还是这么会招蜂引蝶。
小刘其实也没太多想法，只是生活中难得见到网红明星从业者，加之对美貌的欣赏，吃饭期间不断回身过来，对聂远舟询问一些问题。
聂远舟一直礼貌回答，直到最后小刘问道：“你有女朋友吗？”
赵萌萌动作一顿，将一颗鱼丸泄愤似的塞进嘴里，半边脸鼓囊囊的，恶狠狠嚼。
聂远舟也放下筷子，眼睛看向赵萌萌。
没想到他忽然看过来，赵萌萌一惊，恰好手机响起，她连忙低头回避视线。
是谢耀阳发来的消息，问她吃完饭还有什么安排。
赵萌萌转眼过去看，男人坐在一桌人中央，白衬衫黑西裤，眉眼温润。
旁边小刘还在等待回答，聂远舟在一边看着赵萌萌与对面的谢耀阳对视。
“我没有女朋友，”他笑笑，指尖捏着筷子的尖端，用力到发白，“但我结婚了。”
赵萌萌大惊，眼神转回来盯着他。
好在聂远舟已经没有看她，垂着眼睛，筷子按住碗里一只虾。小刘非常可惜地“啊”了一声：“你居然结婚了？都看不出来呢……”
几人都没再说话，赵萌萌心里暗自吁了口气，把手机放到桌上，心想，看来以后还是得少跟他出门……
一边想着，她一边单手在手机上回复了“回家”两个字，聂远舟忽然倾身过来，伸手拿走她这边喝完的汽水，眼神漫不经心在她手机界面上一扫。
“还想喝什么？”他表情无异，手指松松握住瓶身，“辣吧。”
赵萌萌摸摸嘴唇，手指在红唇上印下去，唇肉下压又弹起，“不用了，这家倒是不太辣。”
也许是被这一茬打乱了心绪，赵萌萌没吃很多，拎起包伸了个懒腰，“走吧走吧，都好晚了。”
两人走出巷子口，聂远舟低头打车，身后忽然遥遥传来喊声。
谢耀阳远远从店里跑过来，有些气喘，笑着冲赵萌萌说：“怎么我进去加个菜的功夫，你们就走了。”
赵萌萌有点惊讶，想到他刚才给自己发的消息，难道这人，还是单身？
当初他们把话说开的时候，他很有风度地没有纠缠，只是告诉她：“那如果你哪天想谈恋爱了，我还单身，也许可以考虑一下我。”
说实话，赵萌萌的相亲之路一点儿也不顺利，谢耀阳可以说是最贴合理想结婚对象的一个人了，尊重女性、体贴帅气，还对她有意思。
只可惜，她真的对他无感。
这时候车到了，聂远舟替赵萌萌打开车门，低眉顺眼地让她进去。
赵萌萌坐上车，还是觉得该礼貌回复一下，便探出头来：“今天有点累了，我就先走……”
话说到一半，一只大手按在她头上，温柔但不容拒绝地把她按进车里，随后门砰一声关上。
“……”赵萌萌震惊地捂着头，还有点吃痛，刚才聂远舟手上的腕表好像扯到了她的头发。
她抬眼看外面。
外头谢耀阳见到聂远舟的举动，忽然默了默，两秒后，他试探性开口：“你，送她回去？”
聂远舟靠在车门上，挡住车里那人的视线，黑沉沉的眸子直视谢耀阳，勾起唇，眼底没有笑意。
“不，”他微微偏过头，眨了下眼睛，“我们一起回家。”
这次聂远舟坐到了副驾驶，赵萌萌理顺刚才被他弄乱的头发，抱怨：“干嘛啊，你跟他说什么？”
前头人没有说话，莫名有一股低气压隐隐传来。汽车启动，赵萌萌等了会儿，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不再自讨没趣，坐在后面哒哒哒按手机。
车辆沉默地行驶着，春夜和车流被关在车窗外，一道道明暗的光线晃过后视镜，照在她脸上，聂远舟看了一会儿，开口道：“在聊u盘的事儿吗？”
赵萌萌随口答：“没有啊，跟cassie说下明天去剧组的事儿。”
得知她没有在跟刚才那个男人聊天，聂远舟按在窗沿的手松弛下来。
说起u盘，赵萌萌又想到汪小慧拒绝她的样子，懊恼地叹了口气。但这种事急不得，她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回家后早早洗漱完，回房睡下。
小小的书房里，聂远舟穿着家居服躺在折叠床上，长腿微曲，没有开灯，手机界面照亮他俊朗的脸。
他顺手摘下腕表，动作一顿，从表带里扯下一根发丝，放到台灯灯光下。
发丝细软，捏在指腹间几乎感觉不到。
小葫芦形状的台灯光线昏暗，屋子里安安静静，过了一会儿，聂远舟把发丝放到鼻尖，深深吸了口气。
床上的手机界面里，海瑞温斯顿的官网上，切面精美的钻石闪闪发亮。
……
次日清晨，赵萌萌照例早起跑步，近日多雨，公园路面湿漉漉的，聂远舟一路上嘱咐了她好几次，慢点路滑。
赵萌萌嫌他啰嗦，加快脚步把人甩在后边，过一会儿身后的脚步声消失，她一转头，人不见了。
离开前他好像说了些什么，但她没听清，赵萌萌挠挠头，脚步已经停了，干脆晃悠悠走了几步。
前面就是公园里最古来的那棵晚樱，在开花之前，赵萌萌一直以为是芙蓉，后来被一位老奶奶科普了才知道区别。
晚樱的花期将近一个月，花瓣层叠，花朵大而绚烂，每次看到这株茂盛的樱花树，赵萌萌都会情不自禁地欣赏一会儿。
今天那位老奶奶也在，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赵萌萌走过去，“阿婆，凳子不湿啊。”
老奶奶笑眯眯抬头看花，“没事，我穿得多。”
一阵晨风吹过，伞状的花朵外侧摇摇欲坠的花瓣被吹掉几瓣儿，飘飘摇摇落下来，身后传来脚步声。
赵萌萌回过头，聂远舟一身运动装，手里拿着个盒子，在落下花瓣雨中大步跑过来。
忽然感到心脏好像漏跳一拍。
“你去干嘛了？”她下意识问完，抿抿唇。
运动过后，他的眼神很明亮，瞳孔里是粉色的背景，中间站着个小小的她。
“喏，这个给你。”
他说话还有点气喘，将手里印着hw字样的盒子递过来，打开来，一对银色的戒指静静躺在里头。
不等赵萌萌说话，聂远舟继续道：“你从今天开始经常要去剧组，万一又遇到陈冲，戴上也好避免很多麻烦。”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赵萌萌总觉得怪怪的，还想说点什么，树下石凳上的阿婆开口了：“哎呀，小赵，你老公这会儿才给你买戒指？”
“……”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聂远舟笑得好看，整个人神清气爽，最讨老人家喜欢，他替赵萌萌解释道：“是我的错，之前一直在外面上班，忽略了。”
阿婆又笑眯眯跟他聊了几句，站起身离开了。
聂远舟修长的手指拿出小的那副戒指，举到眼睛面前，从小小的戒圈里看她，像要把她圈在这个落花的世界里。
“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
赵萌萌怔了一会儿，看着低调的戒圈，其上镶了一圈精致的小钻。她注意力来到另一个地方：“这是海瑞温斯顿，你哪来的钱。”
聂远舟动作一顿，清清嗓子，“这是假的。”说罢，他微微抬起眼皮，小心看她：“盒子是hw，但是戒指没有品牌，随便买的。”
他说英文的时候嗓音总是很性感，赵萌萌摸摸耳垂，脸偏向一边。
也是，证都领了，也不知道在矫情什么，反正结婚也是演，戴个戒指，就当多演演。
她偏过头不看他，眼睛盯着树干上复杂的纹路，含含糊糊说：“那你还不赶紧给我戴上。”
聂远舟就笑起来，眉目在晨间的树荫下生动极了，简直像画一样。
恰逢人间四月天，他站在樱花树下，眼神专注，小心地给她戴上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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