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依旧按部就班。
天气也依旧阴雨连绵，不过烘干机修好了，她可算有衣服可换。
虽是阴雨天，毕竟立春了，温度稳步回升中，不用天天裹着羽绒服出门。
这段时间，楚岚的心情莫名雀跃。有天早上出门上班，她发现小区内的玉兰树又绽出了花骨朵。
还没开花，满树稚嫩花蕾，柔柔弱弱，也将冬日残留的肃杀气息一扫而空。
春天总是叫人心情愉悦的，楚岚这样告诉自己。
最近她的皮肤简直在发光，不化妆也容光焕发，艳色逼人，午休时女同事特意过来打探她是不是换了什么新的贵价护肤品。
楚岚总不能说因为某人男色动人，只好说可能是因为感冒好了，显得人比之前生病时气色好。
女同事半信半疑，楚岚转过头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赶文件，假装没空闲聊。
说起晋云柏，他大概最近不在申市，没再喊她出来做陪客。
他之前说要楚岚联系他，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按着天气预报，每天早请安晚问候，简直像个自动回复的ai机器人。
楚岚有时看聊天记录，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变成舔狗，天天对着男神嘘寒问暖。
可晋云柏连句已阅都欠奉。
楚岚一边暗骂他狗男人端架子，一边定时发消息，权当是伺候甲方，自我安慰这福气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都是别人给她发这些，她最烦没话找话的人了，不知把多少人拉进黑名单。
楚岚苦中作乐地想，要是她以前那些追求者知道的话，还不得笑破肚皮，再解气地呸一句“活该”。
可见要做人留一线，谁知未来会不会因缘际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
她一边自我唾弃，一边熟练地敲下回车键，把今日份的天气预报发出去：
【晋先生晚上好，明日多云转小雨，记得出门带伞。】
看着依旧毫无反应的聊天界面，楚岚“啧”了一声，手指虚虚敲了敲晋云柏的头像，还不敢碰到屏幕，生怕触发拍一拍，权当是隔空打人。
狗男人。
这天难得准点下班，楚岚混在下班大军中，排队刷脸通过闸机。
才通过闸机，她看到一群人从另一部位于大堂正中的电梯往出走。
这部电梯是顶层的高管专用，平时哪怕早晚高峰人们大排长龙等电梯，也并不开放，冷冰冰地在员工和高管之间划下阶级分明的天堑。
好几次，楚岚上班打卡快要迟到，却不得不排队等电梯时，看到空置的专用电梯，心情都很复杂，想高歌一曲“英特耐雄纳尔”。
这座通天塔一般的办公楼，富丽堂皇又极致精巧，连门童前台都特地挑选高挑貌美的年轻人。
空气中弥漫的不是高档香水，而是金钱的味道，无孔不入，从每个毛孔中散发出来。
每次看到这座高塔，楚岚都幻视指环王里的反派大本营黑暗塔摩多。
黑霾暗夜中，索伦血红的巨眼高悬，黑塔如血肉磨盘，或是人肉作坊，将一切人性、道德、法度吞噬殆尽。
而从专属电梯中走出的高管，就是现代文明粉饰后的强兽人，彬彬有礼使用刀叉分尸，对着满座血肉残骸，拿餐巾矜持按按嘴角。
与上了一天班、背着装电脑的硕大双肩包、灰头土脸跟逃荒似的打工人相比，这群电梯里鱼涌而出的高管真是该死的光鲜亮丽，
楚岚看到好几个眼熟面孔，这群西装革履的高管都是衣冠楚楚的老豺狼，在资本市场兴风作浪，巧立理财名目，搜刮民脂民膏。
作为被压迫的一方，楚岚正默默唾弃这帮榨取劳动人民血肉、吃人不眨眼的衣冠禽兽时，忽然看到了个熟悉的侧影。
不会吧……
她下意识放慢脚步，却发现其他下班的人也在往那边看——
那是一个极高挑的男人，他穿着一套银灰色细条纹的手工西服，那衣服极为合身妥帖，精干又奢华，完美衬出他宽肩窄腰长腿的好身材。
与人均身高一米七、相貌平平的高管相比，这简直像天鹅落进草鸡堆。
男人行动间没有大个子常见的迟缓笨拙，他灵活矫健极了。
像是一头缓步穿行在钢铁水泥森林的美洲豹，华贵到糜丽的金色皮毛，漆黑瞳孔中杀机重重。
金融街常见各色美女，却罕见如此高端男色。没有金钱权势的光环加持，即使是校草院草，在高强度的压力下，工作一段时间后也会泯然众人。
一时间来往男女都忍不住向男人投去火热视线。
——男人们都想成为他，女人们都想俘获他。
大厅开着中央空调，照理来说常年恒温，可这会儿楚岚却感觉身周温度上升，几乎能闻到春天草木萌发的激素信号。
男人快步走出电梯，身周跟着好几个人，隐隐以他为中心。
他脸色冷肃，走得极快，身后高管小跑着不断解释着什么，他不置可否，连眼神吝惜于给出。
楚岚从没见过这群一向在顶层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日常拿眼尾扫人的高管，现在这样不顾形象，卑躬屈膝的愁苦模样。
更没想到他们讨好的对象居然会是晋云柏。
这是楚岚从没见过的晋云柏的另一面。
不同于此前闲适悠游的风流公子哥模样，此时他像个杀伐决断的国王，行动间带着血腥气，手上的权杖和宝球向下滴落敌人的血与肉。
楚岚一迟疑，脚下便慢了一步，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手上的包没拿稳，“啪”的摔在地上，掉了满地装备。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没事吧？”
撞人者忙道歉，蹲下和楚岚一起捡东西，两人像是溪流中的巨石，小小堵塞了人群通路。
楚岚不忙捡东西，先抓过电脑检查，见没有大碍后才松了口气。thkpad不愧是搬砖人的好搭档，寻常摔磕碰撞都不影响使用。
她低头狂捡东西，圆柱形的口红滚得有点远，她要探身去捡时，却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替她捡了起来。
楚岚抬头去看，竟是晋云柏。
怎么每次见面都这么狼狈？她抓着包，讪讪站起来。
晋云柏垂眸看她，脸色温和了些：“你怎么在这里？”
顶着周围一圈人的复杂眼神，楚岚硬着头皮说：“我在这儿上班。”
晋云柏看着她说：“那一起走吧。”
说罢，不待楚岚找理由拒绝，晋云柏直接把她手里的包接了过去，顺手把口红也扔了进去，巨大的neverfull被他拿着居然显得有些小巧。
他转头对高管们说：“不必送了，到此为止。”
闻言，有个领头模样的高管急得上前一步：“晋先生……”
晋云柏抬手，止住他的话头，冷淡地说：“会有人联系你们。”
这句话像是判了死刑，高管们集体面如死灰。
晋云柏走出一段距离，见楚岚没跟上来，他回头：“还不走？”
楚岚看看晋云柏，又看看被他拿在手里的包，有种被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只好小跑着跟上去。
走出旋转门，一辆漆黑如墨的德国原厂梅赛德斯已在门口候着。
助理快跑上前打开后座车门，晋云柏上车，楚岚犹豫了一下，走到从另一侧拉开车门上车。
这辆车的后座很是宽敞，楚岚又靠着车门坐，两人间简直像隔着楚河汉界。
梅赛德斯像一滴水般汇入高峰期车流中，司机技术极好，加油刹车几乎感觉不到，哪怕在驾驶台上放一杯满当当的水，也不会有一滴溢出来。
这辆车的密闭隔音极佳，道路噪声一点也没传进来。车内无人说话，这安静几乎逼近死寂，让人有些不适。
突然，晋云柏开口：“想吃什么？”
楚岚还在偷瞄他放在脚边的包包，思考怎么能自然而然地拿回来，一时没过脑子溜出句话：“我晚上不吃饭。”
话音未落，她就知道这句话说傻了，随便找家她负担起的餐厅吃晚饭不好么，正好把欠他的那顿饭还了。
虽然她请不起那种一顿饭要花好几个月工资的高档地方，但随便找家米其林餐厅出点血还是没问题的。
晋云柏斜睨她一眼，表情明显有点无语。
楚岚清了清嗓子，弥补道：“不过今天例外，我正好有点饿，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听到这话，始终存在感极低的前排司机和助理都没忍住从后视镜看楚岚，大概是头一次听到居然有女人说要请晋先生吃饭。
“请我吃饭？”晋云柏没有笑，淡淡地说，“上次那家店吗？淮扬菜倒也不错。”
楚岚倒吸一口冷气，这男人真是心狠手辣，这一刀宰得真是狠毒，不愧是和那群搞金融的豺狼虎豹混一起的人，吸起血毫不手软。
见她表情变幻，晋云柏吝啬地露出点笑意，车内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
楚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狗男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长得是真好，一派逼人的英俊贵气。
晋云柏扯了扯领口，向后靠坐在按照人体工学设计的昂贵座椅上，侧头看楚岚。
“今天怎么不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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