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盖戳 > 第 74 章
    “没那么复杂。”白锦宜看着范霓继续在做无关紧要的猜想,打断她,“林以谦是姚文远的私生子,他能坐在爷爷身边,是因为姚老爷子在世时最喜欢他,整个姚家留给了他。”

    范霓愣了一瞬,只是问:“私生子?亲的?”

    “嗯,亲的。”

    姚谨,林以谦。

    姚家的家训:谨言、谦德、务实,行俭。

    单从名字上范霓都能看出来,这还真是亲生的一家人。

    继承姚家的是某个神秘的旁支,但是是君谦买下了姚家的天元大厦,林以谦买下了那座姚文远想要金屋藏娇关她一辈子的岛。

    一切也都有迹可循,但这些痕迹太过于细碎,谁会靠着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猜到林以谦是姚文远的儿子。

    林以谦自己也没告诉她。

    姜夏、姚文远──林以谦瞒着她的事情不少。

    婚姻是假的,爱是假的,现在就连他的身份也是假的。

    从来就没有什么林以谦,只有姚家那三个想要占有她的男人,让她成为姚家的媳妇儿。

    难怪那天林以谦会要她弹肖邦的华丽大圆舞曲,姚文远也最喜欢这一首,父子俩的爱好简直一模一样。

    林以谦当时想的是什么?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就算她十几年前坚决地砸伤了手,他总能用爱情哄着她,让她给他弹上一曲。

    范霓冷笑了一声:“白检察官,你这么正直,就跟着林以谦一起瞒着我,看着我被老子玩,被儿子骗?”

    被骗的予取予求,对着林以谦撒娇讨好,想让他开心,想和他一生一世。

    白锦宜这下才生出了些不忍,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试图安慰她:“林以谦不是──”

    “我差点忘了,你们两家是世交。白敬山护着姚文远,你帮着林以谦,你们两家还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范霓伸手扒开白锦宜的手,拎包起身,“靠着你们联手,就能欺负到范家头上?你当你们还是十几年前?你当通腾还是十几年前?”

    白锦宜拧了眉:“你说话客气点。”

    范霓头也不回:“你有什么资格要我客气?”

    范霓一出门,林以谦刚好等在门口,见她出来,迅速握住她手腕,手握的很紧,像是怕她跑了,声音却很柔和:“怎么现在回来了?也没跟我说一声。”

    刚刚在包间里,是范霓第一次如此坚决地推开他。

    就算是范霓和裴子珩出双入对的时候,林以谦都没如此不安。

    范霓脸上难得露出冷淡疏离的神色,十年前她尚且带些任性赌气,连口不择言都明显,此刻眼神像是死了一般,林以谦又道:“我们需要谈谈。”

    范霓抬眼看着从十几岁时就迷恋的那张脸,渐渐和姚文远的脸重合──还真是亲父子,是真的有几分相像,尤其是清冷的薄唇,亲过她,她也亲过。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

    她早该看出来。

    咬了咬牙,范霓拔下发髻间的翡翠簪子,伸手一拨簪子上的机关,锋利的手术刀尖弹出来,毫不客气地,她一刀划上林以谦的手臂。

    从小臂中间,划到手背,长长一条。

    手术刀比她想象的锋利,手下不像是皮肉,像是某种布料,一下子就划拉到头。

    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撑了一下篙,水面立刻分成两扇,但是那潭水是红色的。

    “咚”的一声,袖扣落在地板上。

    灰色的珍珠母贝的袖扣,正是范霓精挑细选的那一枚。

    黑色衬衫看不出血色,但能看见布料迅速黏住皮肤,很快,红色的血滴也滴在了地上。

    林以谦反射性缩了手,错愕地看着她。

    姚家的人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怪兽,林以谦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范霓的心却又紧了一紧,攥紧簪子,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她几乎为那一瞬间自己的心悸感到羞耻。

    她不该心悸,她不是小美人鱼,她不要变成泡沫,那把刀应该插在王子的胸口。

    但她还是没办法将这把刀插到林以谦胸口。

    “有什么话和我律师谈。”范霓不再去看那张酷似姚文远的下半张脸,转身就走,“我和你无话可说。”

    手臂又被紧紧握住,林以谦额上疼出了细汗,脸色也因为失血变得苍白,却还是固执地抓住他。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是我们俩的事。”林以谦看着范霓的眼睛,倔强又真诚,“你和我,我们俩谈。”

    林以谦的眼睛像他母亲,又冷又倔,亮得很,她当时就是被这样一双眼睛迷了心窍,才会落得现在这般可笑。

    黎皓说的对,这个男人总是靠着同一招骗她。

    范霓拿起手中的簪子,手术刀片锋利的刀刃,冲着林以谦的右手。

    林以谦是姚文远的儿子,和她在一起之前就有姜夏,现在也有,他从一开始全都在骗她。

    他现在这样卖惨,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又是要骗她什么?

    范霓转过头,不再去看林以谦,左手的包一抡,重重地拍在了林以谦受伤的左手上。

    林以谦以为她会刺上他的右臂,丝毫没有预料到受伤的又是左臂,低声吃痛一声,右手微微松开,范霓立刻挣脱,迅速跑开。

    林以谦要去追上,白锦宜推门出来:“在和范霓谈谈之前,你总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上这一刀。”

    “我太太在和我闹脾气,要是能让她消气,我再挨上几刀也无妨。”林以谦的眼神倏地变冷,后背也挺得直,方才中刀之后的虚弱神色一扫而空,连语气都回复成了上位者的客气强势,“白检察官好像知道的不少。”

    白锦宜对着林以谦就像照镜子,为了留下裴子珩,她能直接把人带上床;为了留下范霓,林以谦也能这般装模作样卖惨。

    “你自己心里清楚,范霓连给你第二刀都下不了手。”白锦宜指了指林以谦冒血的手臂,“把这脏东西处理好了再进来,我闻不得血腥气。”

    半个小时后,林以谦和白锦宜聊完,从小房间出来,神色凝重。

    他转头问了下,姚文远父子已经被白敬山带回大院。

    他驱车前往白家,还是经过了那一套安检流程,要去二楼去见姚文远。

    白敬山直到现在还是住在大院的两层楼的老房子里,朴素的很,一楼白敬山自己住,二楼给了姚文远和姚谨。

    上一次能在白敬山的眼皮子下威胁姚谨得到婚约,全靠叶添在大院里的好人缘。

    二楼的楼梯口此刻添了两位保镖,拦住他:“老首长说过了,您要去见姚先生,得先去见他。”

    倒是很符合姚文远的一贯作风,惹了事情,就躲到姚同甫身后,姚同甫没了,就躲到白敬山身后。

    白敬山向来要睡午觉,林以谦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

    楼梯上传来声响,林以谦顺着声音看过去,刚好看见姚文远站在楼梯口。

    林以谦眼神微眯,打量着他,起了身。

    姚文远看见这个逆子,就觉得两条腿疼,暗自咬了咬牙,支棱着脖子,气势上一点不弱。

    林以谦理了理袖扣,走到楼梯口,姚文远直视他,冷笑了声。

    一阵拐杖声由远及近,父子俩剑拔弩张气焰消了,纷纷颔首。

    “三叔。”

    “老首长。”

    白敬山穿着灰蓝色的中山装,从走廊一边缓缓走过来。

    林以谦走过去搀住他。

    经过楼梯口的时候,白敬山脚步一停,林以谦的眼神一凛。

    白敬山道:“你先上楼。”

    姚文远还想再说些什么,被白敬山鹰般的眼神一看,恭敬地说了声“好的”,转过身上了楼。

    林以谦将白敬山搀到红木座椅上,又在茶几前站定。

    白敬山将拐杖放好:“先坐下。”

    林以谦道:“我要谈的事情,不该坐下。”

    白敬山道:“我以为,等了这一阵子,你会冷静点。”

    “受到伤害的是我太太,她不冷静,我也不会冷静。”林以谦站的端正,后背很直,眼神直直看着白敬山,“姚文远但凡有半分愧疚,就不会在今天提到这件事。”

    脾气倔,骨头硬,姚同甫当年是这么给白敬山形容这一位孙子,白敬山尚且还能和这位兄长打趣,还能有人比你这老头更倔?

    后来,林以谦拒绝接手天元,又拒绝和白锦宜结婚。就算姚同甫态度再强硬,也硬不过林以谦。

    林以谦不坐下,也不跪着,一直这么直直站着。

    白敬山端坐在面前的太师椅上,似是没有丝毫动容:“我不知道范家那小姑娘跟你说了什么,但她当时年纪尚小,难免偏激。”

    “范霓当时确实年纪尚小,才十二岁。”林以谦的表情冷淡,眸子黑漆漆的,语气也很冷,“如果是我,被五十多岁的姚文远当玩物,定下婚约,要嫁给二十岁的姚谨,立刻搬到姚家,我不会砸伤自己的手,毁了自己。我会毁了他们,毁了整个姚家。”

    这对父子前些年再怎么龃龉隔阂,林以谦也顾忌着姚同甫和白敬山。这是林以谦第一次当着白敬山的面,说出毁了整个姚家这种话。

    不是威胁,而是通知。

    白敬山沉声问:“就为了个女人,你要对你父亲动手。”

    “姚文远是您的世侄,范霓是我的妻子。”林以谦压根没提父子之情,态度依旧恭敬客气,“老首长,您重情重诺,要护着姚文远,但天理公平,报应不爽。做了坏事,就必须付出代价。”

    就算林以谦态度恭敬,白敬山却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六十年前的姚同甫。

    陶清牺牲之后,姚同甫也是用“付出代价”这四个字,从儒将变成不怕死的悍将,最终大仇得报。

    白敬山一早就知道自己老了,此刻却依旧强势:“你的命是他给的,既然天理公平,那让天理来收他,我不会拦着,你别脏了自己的手。”

    他总不能让一个姚文远毁掉林以谦。

    范霓上了车,司机问她去哪儿。

    她不想去范家见范正泽,她也不想回去和林以谦折腾,也只有黎皓能帮她挡上一挡。

    十几年前,她被范光辉抓着要去送到姚家履行婚约,范霓躲到了黎皓家的阁楼里。

    到了现在,她发现了自己的新婚丈夫是姚家的二少,她也只能躲去米乐敦。

    她给黎皓打了个电话,黎皓人在帝都,迅速赶到了米乐敦。

    黎皓原本还想对着范霓安慰两句,范霓远比他冷静,靠着两杯威士忌和他讲完了所有的事情。

    林以谦是姚文远的亲儿子,就算听起来再怎么离谱,白锦宜说的总不会是假的。

    黎皓突然想起来,黎长烨曾经说过,姚文远年轻的时候,因为行事太荒唐,被扔到了西南山里姚同甫的老下属手上磨炼。

    应该就在那个时候有的林以谦。

    黎皓不禁啧啧道:“还真得是姚文远,到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都能整出个孩子。我现在怕被粘上,出去都用自己的套,恨不得套上两层。”

    “玩什么俄罗斯套娃。”范霓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把你那玩意儿剁了”

    “食色性也。”黎皓这才正色,“就算林以谦是姚文远的儿子,你也不该动刀。餐馆有视频监控,他要是去验伤,可以反咬你家暴。”

    “他下半张脸长得和姚文远一模一样,我受不了。我还算冷静,没捅他心口上,不然我还得给他偿命。”范霓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杯里的酒早就被黎皓换成了柠檬气泡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还是喝了一口,“我都懒得去猜他为什么会和我结婚,但他既然骗了我,我总得报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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