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向来干燥，盛夏都少雨。
范霓走出机舱，一进廊桥，便看到窗外的如瀑的暴雨。
豆粒大的雨滴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打在廊桥玻璃上，就连窗外的航站楼的灯光都看不真切。
“迎接旅客的各位请注意：由江城飞来本站的ca888号航班现已降落，迎接旅客的各位请在到达大厅等候，谢谢。”
一关闭飞行模式，消息刷刷的更新，范霓手机屏幕上全是未读消息的红点。
黎皓说下午的高尔夫局因为暴雨而取消，他就待在米乐敦，她要是无聊可以去8688套房找他玩。
周文轩说，章家的室外冷餐会因为暴雨改期，他们下午的牌局提前开始，他提前过去招待客人，司机老丁会来接她。
「宝贝别生气。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玫瑰花。」
就这？
他连她最喜欢的花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和周文轩三个月前相亲认识，上个月确定了恋爱关系。
帝都和江城的富二代不少，优质却也算不上多，她哥哥精心筛选，刷掉一批家里走下坡路的、败家的、私生活混乱的、再刷掉一批脑子笨的，剩下的也没几个。
周文轩就是其中之一。
她和周文轩的恋爱，无非是门当户对。
周家的老关系在帝都，周文轩的发小也都在帝都，刚谈了一个月，周文轩就迫不及待地邀请范霓参加他的发小局。
周文轩还腻腻歪歪地说些”他会在机场等她，要她下飞机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的鬼话。
口嗨哄小姑娘的话，范霓也没当一回事，被周文轩放了鸽子，也算不上失望。
但周文轩想用一束花就打发了她？
她开了一下午的会，无缝衔接坐了快三个小时的飞机来帝都，头晕脑胀，就得了一束花。
这辈子就没人送过她这么寒碜的礼物。
周文轩是太把自己当回事，还是太不把她当回事。
范霓一句话也没回，关了对话框，拎包走出机场。
周家的司机老丁等在到达口等着，见到她来，立刻接了她手上的包，殷勤的很。
周少吩咐过了，范大小姐得好好哄着，若是进展顺利，这位范大小姐就是将来的周太太。
“霍少提前去了，周总也只能陪着。”老丁讪笑，“让我务必替他给您赔不是。”
范霓只是“嗯”了一声。
老丁弯腰替范霓拉开车门，范霓坐进去，看了一眼后座上摆着的花，一大捧红玫瑰热烈艳俗，毫不上心。
老丁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后排，关注着这位范大小姐的情绪。
范大小姐眼睛一闭，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直到下车都没碰过那束玫瑰花。
饭局在帝都前门米乐敦酒店二十层最大的鸿轩厅。
透过鸿轩厅的落地窗，旧日的宫殿笼罩在大雨之中，蔚然宏大，又阴沉苍凉。
米乐敦的张经理带着范霓进去，推门之前对着范霓摇了摇头。
看来这群公子哥儿还挺难伺候。
一推开门，污浊的烟味就飘过来。
米乐敦高级的空气循环系统吸不走这些人身上的烟臭味。
范霓伸手扇了扇。
周文轩就在那堆乌烟瘴气之间。
西服随意地搭在椅背后，袖子挽上，笑声肆意。
房里开了两桌，一桌麻将，一桌德州/扑克。
周文轩在麻将那桌，手边还放着一杯见底的白兰地，不时地往外看一眼。
霍安笑道：“怎么，就这么等不及见范大小姐。”
周文轩道：“霓霓和我一个月没见了，我自个儿的女朋友，我能不想吗？”
“你们俩成事儿之后统共就没见过几面吧？范大小姐确实忙，山不就你，你就去就山。”霍安挤眉弄眼，“千里送巨雕，这不丢人。”
范霓刚一进来就听到“千里送巨雕”，和众人的哄笑。
都没听前因后果都知道这是一句荤话，范霓皱了皱眉，踩着高跟鞋走了进去。
倒是坐在正对门位置上的霍安先看见范霓，一时间有些发愣，过了几秒才道：“范大小姐？”
周文轩把范霓的美貌吹的天花乱坠，刚处上对象就忍不住带过来炫耀。
他只当是周文轩在吹牛，通腾新闻稿里的官方图片里，范霓确实好看，但娱乐圈里的大小明星他见了不少，图片ps的天花乱坠，看到真人都得打个八折。
亲眼一瞧，竟是这样一位大美人。
要不是这位大美人是范正泽的妹妹，周文轩的女朋友，他可得多看上几眼，最好把人包下来。
五官艳丽漂亮，干练的职业装遮住身材，但依稀能看见诱人的曲线，露出半截腕子白嫩嫩的。
这般明艳富贵──怎么就落到了周文轩手上，他哪里不如周文轩了。
听到霍安出声，周文轩才往门口瞧，立刻起了身，想着自己要过去迎接，又显得过分谄媚，像是非要巴结范家不可，便站定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心尖尖上的宝贝，范霓。”
他招手示意范霓过去，“霓霓宝贝儿你来了，快过来帮我看看牌，我这打了一下午了，也不知道打了个什么玩意儿。”
这一下，像在招狗似的。
服务生替范霓拿来椅子，放在周文轩身边，范霓摇摇头：“我不看了，刚下飞机，头疼，我去沙发那儿靠靠。”
霍安立刻问：“范大小姐是不是不舒服？”
范霓靠在沙发上，抬眼瞟了一下，压根懒得看那人的脸：“我有些累，诸位好好玩。”
也不知道范霓是真的累了还是不高兴了，但这脾气却是摆在明面儿上。
和以前的那些女朋友不一样，范霓这家世，哪里能让他呼来唤去。
周文轩干笑两声，立刻推了牌下了桌子，让霍安的女朋友顶上：“你们先打着，我去看看我们家宝贝。”
“哎呦喂。”对面的霍安开始起哄，“文轩你这股子体贴劲儿，我这辈子都没见着过。”
‘我第一次见我兄弟对一个女人这么好’，这种话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
范霓支着脑袋，看着那群狐朋狗友相互打趣，周文轩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揽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探向她额头：“怎么了宝贝儿，哪里不舒服了？”
周文轩还带着烟味，范霓借着揉额头推开了：“开了一早上的会，你陪大家好好玩，我上楼去休息一下。”
周文轩立刻起身：“霍安在这里开了房，我让他把房卡给你。”
“这倒用不着。”范霓起身，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忘了，黎皓是我发小。”
米乐敦是黎氏地产的高端酒店品牌，他们现在在黎家的地界儿上。
范霓说得和气，意思却清楚——周文轩的这点子体贴殷勤，她看不上眼。
范大小姐施施然地走了，周文轩又坐回到牌桌上，明显带着火气，打牌打得碰碰响。
霍安干脆把人拉下麻将桌，说是要一起去厕所放水。
拉下裤链的时候，大多是男人放开心防的时候。
霍安道：“不就是范大小姐不听你使唤嘛，你冲着麻将撒什么气。”
“男人嘛，在家里该疼媳妇的就得疼。”周文轩道，“在外面不就图个面子，她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对他的安排不满意，一来就摆个脸子，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提黎皓。
黎皓比他强，那她去和黎皓处对象去！
一直以来都有着范霓和黎皓的八卦，可惜黎皓是圈内有名的花花公子，给不了范霓一个名分，倒显得他周文轩是退而求其次的备胎。
“这是范正泽的妹妹，你说你要个什么面子。”霍安道，“你还没把她娶回家，先忍忍。”
周文轩想到范霓就冒火，想了想，又道：“那也是，先搞到手再说。”
霍安听出话音，心头涌上一股不知名的窃喜：“怎么？还没搞到手呢？”
周文轩一时语塞，范霓平日里和和气气，连调情也从容，但都两个月了，也就牵了牵手，连抱都没抱上。
他们俩的年龄加起来都快到花甲之年，恋爱谈得比高中生还纯情。
周文轩粗声粗气地否认：“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还是上不了本垒，烦得要死，都是万年的妖精，跟我这儿装什么纯情。”
“难怪你最近脸上还冒了痘。”霍安掐了一把他的脸，“我还以为是小别胜新婚，原来是长期的欲求不满。”
“卧槽，你别用你摸了鸟的手摸我。”
周文轩认真的洗脸，霍安站在旁边洗手台洗手，嘴角牵出个了然的微笑：“女人嘛，都这样，欲拒还迎，床下看起来跟个贞洁烈女似的，床上比谁都骚，推一把就成。”
“我手头上有点好东西，你找个机会给她喝了，把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小情侣嘛，没什么事情是床上解决不了的——如果真不行，那就再来第二次。”
他在黎皓的地界上和范霓上床，光是想想连手指都兴奋到颤抖。
周文轩刷的一下，抽出了好几张纸巾，囫囵地擦干手：“你当我是你，一晚上就两次？”
“我让她下不来床，从今儿往后都得乖乖听我的。”
周文轩和霍安走后，有人不疾不徐地从厕所隔间里走出来。
米乐敦8688套房算是黎皓的半个家，范霓刷卡进门，黎皓正坐在客厅里玩switch。
网球世界巡回赛的游戏，黎皓专门穿上一整套的网球服网球鞋，头上扎着发带，还用上了网球拍配件。
按照黎大少的说法，玩游戏，身临其境的仪式感必不可少。
见范霓过来，黎皓放下球拍：“怎么上来了？不陪你那个舔狗男朋友了？”
“他现在恨不得我去当他的舔狗。”范霓随手将包一扔，靠在沙发上，“周文轩喊我过来，就是为了在他兄弟面前臭显摆。”
范霓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通。
今天这事儿她看得真切，周文轩又想显摆她漂亮听话，又想显摆他情真意切。
黎皓“啧”了一声：“这都是些什么狗东西？你前些日子还说他虽然事业不行，但是人还不错──他就是这么当舔狗的？”
“追的时候当然会舔，忍辱负重，现在恋爱谈上了，就开始要好处要面子。”范霓将整杯橙汁一饮而尽，又瞪了黎皓一眼，“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副臭德行。”
“你要骂就骂他。别弄到我身上。”花花公子黎大少大义凛然，“我渣的明明白白，从不忍辱负重。”
范霓是真的累了，在侧卧的睡了一觉。
她这阵子在忙通腾在中东的试水项目，和当地有四个小时时差，会议都是下午开始，今天开了一下午的会，刚一结束就坐飞机赶过来。
她倒不至于为了个牌局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
一觉睡醒，黎皓已经关了switch，坐在沙发上看ipad，两条大长腿搭在茶几上晃晃悠悠：“今天后厨刚来了一条澳龙，做个芝士焗澳龙可以吧？”
范霓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手机，周文轩发消息过来：“宝贝儿睡醒了吗，什么时候过来，他们在准备上菜。”
“我不吃了，周文轩还要我过去一趟。”
“这有什么好去的？再给他像狗似的呼来唤去，给他长脸？”
范霓对着门口的巨大穿衣镜理了理头发，又掏出腮红加了点气色：“我还没分手的打算。”
黎皓起身，慢悠悠地走过去：“睡了一觉，变得忍辱负重了，还去周文轩身边受气？”
“他还有用处。”镜子里，黎皓走近，范霓透过镜子看他，“等会儿叶添会来。”
黎皓顿时懂了：“叶建国的侄儿？”
分管房地产行业的大领导，去年才刚刚上任。
“叶家做事比周家低调谨慎多了，我和这位新来的叶部长只在开会时碰过面。”范霓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公事是公事，得有几分私交，才不至于趟错水踩到雷。”
“为周文轩这种破事，错过过这个机会，不值当。”
楼下的牌局还是一副乌烟瘴气的样子，范霓推门进去，周文轩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旁边还坐着霍安，两人脑袋挨着脑袋，像在说着什么。
周文轩一下子就看见她，起身走过去，揽住她的腰：“宝贝儿，睡好了吗？”
范霓看了看牌桌，周文轩和霍安都下了桌，牌桌上来了三个新的男人，只看得到背影：“怎么不打了？”
“老叶带来了两个稀客，得让新朋友玩开心。”周文轩领着她往牌桌走，“这两位都是大人物，你可得认识认识。”
周文轩的原本的座位背对着大门，旁边加了一个座，三个传闻中的大人物，一个在打牌，一个坐在旁边看，一个站着。
打牌的那位指了指面前的牌，转头看另一位，那人指了另一张，打牌的毫不思索，打了出去。
桌上其他人闹起来：“老雷啊，都说了麻将得你自己打，别老是让林总替你拿主意。”
“林总是数学竞赛拿了金牌的天才，我们哪里敢和他在一个桌子上打牌。”
霍安站起身：“好了好了，先别打了，文轩带着漂亮女朋友来了，大家伙可不得认识一下。”
有人道：“刚刚不是见过了吗？文轩的女朋友，通腾范总——诶，老叶老雷和林总来得晚了，没见着是吧？”
周文轩喜滋滋地，像一只下了金蛋的鸡：“我女朋友，通腾范总，主管通腾在南方的业务，兄弟们今后多多照应，都是自家人。”
范霓参加过的饭局无数，就算是作为港城裴家大少的未婚妻，她还是通腾范霓。
某人的女朋友来当做她的前缀，倒还是第一次。
背对着范霓的三人转过身来。
右边看牌的男人，范霓是再熟悉不过。
窗外的大雨和十年前的大雨交织。
“这一位是我们的好兄弟，叶氏的叶总，这两位你肯定听说过，君谦的雷总和林总。”
霍安的声音闹得很。
范霓想顺着霍安的声音去看叶添，眼神还是飘到了林以谦脸上。
林以谦的样貌没变，五官锐利了些，难得笑起来，反而显出了几分柔和：“这位就是周总的女朋友？”
黑沉沉的眼底暗流奔涌，柔和倒像是假的。
范霓：和现男友濒临分手我该怎么回答前男友这个问题，在线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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