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玖笑笑,心道王爷的“外宅丫鬟”也找上门来了。

    嘴上仍是奉承着,“原是白老爷到了,请恕小的眼拙。”

    白老爷又把他扫量一遍,鼻腔哼了声,“嗯。”

    心下却是惊叹王府不愧是王府,不过是角门上的一个小子,居然生得仪表不凡,比好些官贵公子还精神体面。

    原想等齐王生辰他再登门送礼,一并求官。然而他等不及了,这两月听闻好些有门路的人一一买得官做,只怕等久了肥缺都给人占去,哪里还有他的份。

    他当官是为贪,又不是真要为百姓做什么,倘若放到苦衙门去,还不如不做的好。

    因此白老爷在家想了几日,决定趁早把这事了结,这日拉着白太太就往隐春园来。

    那一头,絮儿还为找不到李辞的外室娘子烦恼,双手托腮撑着脑袋看窗外的天,时不时叹息一声。

    李辞从暗阁转出来,见她呆呆的便问,“天上有什么好瞧的?我也来瞧瞧。”

    说着也凑过脑袋往上看。

    絮儿转头嗔他一眼,语气懒懒的,“你那位小娘子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李辞倏地一笑,“怎么,想见她?”

    絮儿当即转身过来面向他,眼睛闪着兴奋的光,点头如捣蒜。

    李辞笑了笑,退开两步转到书架上,自顾自地翻着画。好容易翻到一卷递给絮儿,“打开瞧瞧。”

    絮儿打开画轴,见宣纸上画着一幅美人图。画中人杏眼桃腮,云鬟轻挽,穿一件藕荷色对襟衫月白的裙,站在桃花树下莞尔含笑。

    真是个美人,而且看起来温婉。想象不到这样的美人居然和她一样贪财。

    她挑眼看李辞,“她叫什么名字?”

    真给问着了。李辞一时语塞,只好现编个说,“叫碧落。”

    “姓什么呢?”絮儿又问。

    李辞在她眼神里发现一点在意,便有些得意,“姓金,金子的金,金碧落。”

    絮儿拧起眉头,金币落?叫这名字不贪财都不行。

    因而将画又看一遍,闻到一点馨香,“这纸好香,想来碧落姑娘是个香香的女孩子。”

    李辞一惊,想不到过了几月这张纸还香着。

    絮儿初到那日伏在书桌哭得脂粉乱糊,将这张纸染上好些胭脂。后来,他就着胭脂画了张美人图。

    原本打算明年絮儿十八岁生辰送她做礼物。转而一想,明年他们就要分开,等不到絮儿过生日了。

    想到离别李辞忽生气恼,夺过画卷了起来,“别看了,仔细把画碰脏。”

    絮儿撇撇嘴,暗骂他小气。气氛正僵着,忽闻门外有个小厮说话,“启禀王爷王妃,白老爷到了。”

    听得絮儿一懵,他怎么来了?倏地反应过来,恐怕是来送书的。

    絮儿想起前几月做局卖书给白老爷,哄得他们五千两银子。如今他们登门是为送书给李辞谋好处。

    这出戏得靠李辞配合才行。不巧,方才偏偏得罪了他。

    絮儿只得厚着脸皮去抓李辞的衣袖,“好哥哥,帮个忙。我爹上门必定是为送书来了,还要求你办事。你就以书是假的回绝,再则不用帮他们办事,岂不两全。”

    李辞装作不情愿,轻轻拂下絮儿的手,“谁是你哥哥,不要错认。”

    絮儿只得转到他身前,举着食指道:“一千两,你帮我。”

    李辞背身过去,不答应,也不看她。

    絮儿急了,转到他身前,凑去一颗哀怨的脑袋,“两千两,再多我也没有了。”

    说着慢悠悠踱步往榻上去,趴在榻桌呜呜咽咽哭起来。时不时抬头看李辞一眼,心恨这小子迟迟不上当。

    假哭了会儿,嚎得嗓子发干,也没听到动静。

    絮儿抬起头,见李辞有如顽石依旧坐在书桌前写字看书,就知道指望不上了。

    她略整衣裳往厅上去,因集美要装病不便同去,走到外头点了两个小丫鬟跟着。

    心里盘算倘若白老爷送书就说李辞不要了,横竖把那本书给了他们,也不算白占他家的银子。何况听人说那书确实能值个几千两。

    走到厅上,絮儿端的是爽利大方,抬手就问孟管家,“老爷太太好容易来一趟,怎么不早些传话?让人在这里好等。”

    孟管家早给她闹怕了,哈腰道:“是是,一时顾虑不周,请白老爷白太太恕罪。”

    既要拒绝,絮儿先在白家人面前拿出架势,冷声道:“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好茶端上来。”

    孟管家讪笑着点头退去,忙招呼丫头送茶果点心。

    白老爷和白太太看他们闹这一通,心想这一趟算是来对了。大姑娘似乎有了点当家的能耐,兴许能在齐王那头说上话。

    待用过茶,白老爷四下看看没见齐王,疑心和传闻的一样,他身子残疾,不便来往走动。

    放下茶盏便笑,“几月未见,我们絮丫头像是长大了些,说话办事有了当家太太的派头。”

    白太太静坐一旁干笑,因隐春园太过奢靡华丽,她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难免拘束紧张。

    絮儿将二人看一眼,嗤笑一声,“不过是混日子罢了,爹娘看着好,却不知底下的心酸。如今王爷仍是对我三天不理两朝不睬的,再不拿点气势出来,只怕旁人当我软弱,各个都来欺负。”

    这话多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白老爷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舔着脸叫随行的小厮送上一个锦盒。

    “这是月儿好容易弄来的,叫什么叔……公的?”

    白太太这才接嘴,“宋龙舒本的《王文公文集》。”

    白老爷立马点头,“对对,就是这个,你当时说下月儿就去寻了来,听说如今没个七千两收不到一本。”

    絮儿心内不甘,如今不要这书,倒便宜他们还赚了两千两。

    她接过翻开,正是让温玖卖出去的那一卷。脸上不笑,反而有几分凝重之色。

    白老爷忙问,“可是书有什么差池?”

    絮儿顺势将书搁回锦盒,一手撑着太阳穴揉起来。

    “好不好的我也看不出来。这书原有百卷,如今大多遗失,王爷近来没提这书,想是不想搜集了。省得正读到要紧的地方没了,反把心火勾起来。”

    当下急得白老爷站起身打转。这可怎么好,他的官职要泡汤了。

    他急起来就有些放肆,还当在家似的指着絮儿便道:“你说你办的叫什么事,老早让你打听清楚了再往家里回话,你看你,这这这……”

    白老爷就是这样的人,事情若办好了,他就说幸亏他之前提醒过,才能办得圆满。若出了岔子他就会责怪,怎么没按照他当时的话去办。

    其实无论好坏他从没提出过合理建议,不过是事后为了抢功劳或是甩责任的说辞罢了。

    白太太在家惯着他,给足他男人的体面。絮儿可不惯着。

    她“啪”的合上锦盒盖子,厉声道:“爹一早让我打听什么?那时候您被钱衙内打得卧床不起,囫囵话都说不得一句,充什么事后诸葛亮呢!”

    说着起身,“这书你们拿回去,王爷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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