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绮不是第一次见徐鹤霄落泪，可却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委屈，无助，无可奈何那么令她心疼。
可偏偏她帮不了他。
她的身后还有整个林家，她不会为了自己一己之私，就拖整个林家下水。
徐鹤霄的哭声只持续了两三分钟便停了下来，他胡乱把眼泪抹干净，继续拿起碗筷，安静吃饭。等两人吃完，他还负责收拾碗筷，将碗筷和锅盆等洗干净，动作麻利，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外面的天还没彻底暗下来，徐鹤霄收拾好今晚要交易的五十斤大米、二十斤葡萄酒和二十斤拐枣蜜，对林绮道，“我偷偷把从谭哥那里借来的自行车放在了你家。”
“谭哥过年不要用车吗？”林绮好奇。
“他买了一辆新的。”最近几个月，依靠林绮，谭哥也挣了不少钱。手中富裕了，换一辆自行车也不觉得心疼。
“他买了新的，你怎么不干脆把他这辆旧的卖了？”林绮不解道。
“他不卖。”徐鹤霄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奈，“他说这辆车是借给我们用，只要我们一直和他做生意，这辆车就一直属于我们。”
林绮嘴角抽了抽，“为了绑住我们，他倒是舍得下本钱。”
徐鹤霄幽幽看她一眼，“你要是知道自己的东西在附近几个县和市有多抢手，你就能理解他的担忧了。”
两人回到林绮的房子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因为有徐鹤霄每天打扫，通风透气，林绮的房子不见半点灰尘，依旧干净如新。院子里的菜有徐鹤霄淋水，在这大寒冬里，长势依旧良好。
“房子外面的菜每天都有人来摘，如今只剩下根部。”徐鹤霄道，这附近的地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石头多，杂草杂树也多。林绮来这里起房子之后，石头被清理了不少，那些杂草杂树一夜之间突然没了。
可就算如此，那土地也是硬得不行，稀碎的石子拌泥土里，就像拌饺子馅，泥土和石子分不开，除非用筛子筛。这样的地，安良大队的人放弃了它，开荒也避开了它。
一直到一个月多前，林绮在这附近撒了蔬菜的种子，没两天，这里光秃秃的地方变得青翠起来，就连细小的石头缝也长出了青菜。这些青菜之顽强，连下雪都没能将它们融化。
当大队长通知这里的青菜可以随意采摘之后，队员们蜂拥而至，几天过去，所有青菜被摘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截根部。
“有根部就够了。”林绮道，有根部，她不必重新播种就行。
“你悠着点，别让它们长太快，会把人吓到。”徐鹤霄提醒。
林绮嗯嗯两声，心想她看起来这么傻么，这点常识会不知道？
背篓占了自行车后座，徐鹤霄把一个软垫绑在自行车的前杠上，“你坐这里。”
林绮摸了摸那个软软的垫子，“是够软了，就是面积小了点。”
这个软垫是他用兔毛和棉花缝制的，叠加在一起一共十几层，柔软程度自然不必怀疑，不过面积——
徐鹤霄想了想，无奈道，“目前我还找不到其他办法改善。”
“行吧。我也不嫌弃。现在出发吗？”林绮抬脚就想跨上去。
“等等，我先上。”徐鹤霄阻止她，他跨坐在自行车上，修长有力的双腿撑在地上，然后才对她道，“上来吧。”
其实他更想双手把她抱上来。
小路不好走，徐鹤霄带林绮走的是大路。
夜黑风高，乡野一片寂寥，不见一个人影。
徐鹤霄和林绮都没有说话，两人用布包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骑车近三个小时，且还是负重前行，这需要的体力不少。徐鹤霄骑了两个小时后，林绮问他，“还能坚持吗，要不要换我来骑？”
二八大扛，以她将近一米七的身高，骑起来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去的时候我骑，回来的时候你骑。”徐鹤霄道，如今他一米八五，坐在前面会遮挡住她的视线。回来的时候，他可以背着背篓坐在车后尾座。
又过了半个小时，徐鹤霄和林绮抵达县城外的一处密林。
“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就行。”徐鹤霄道。
林绮经常要去镇上，偶尔也去县里，他不想让莫老大那些人看见她。越少人见到她的脸，她就越安全。
林绮知道他的担忧，从车上下来，目送徐鹤霄推着车走进林中。等徐鹤霄走出十几米外，她身形一闪，便先一步进入了密林中。
她可以不和那些人面碰面，但可以藏在暗中，偷偷记下那些人的模样。
一进入林中，林绮就发现了藏在林子里的各处暗哨，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林绮避开这些暗哨，进入中心区域，看见火光时，当即朝着火光前进。
“吸溜——”
“这老七带来的东西就是好吃，奇了怪了，同样是野物，为什么他拿来的就更大，更香，肉也更甜美？”
“这个问题估计很多人都想知道答案。”
“要不我们抓了他，严刑逼问？”
“闭嘴。我们只是投机倒把，不是土匪。我们一不会打猎，二不会种田，逼问了又能如何，你们是愿意去打猎，还是愿意去种田？倒不如和他交好，让他以后只和我们交易。”
呃——
“还是老大有远见。与老七交好，咱们也能吃到好吃的猎物和大米，还能挣钱，没必要多此一举得罪他。”
“不过这个老七只要金银珠宝、字画和各种古董，钥县就那么大，那些东西也有限，没有了那些东西，老七会不会找别人交易？”
“你傻啊，钥县没有了，隔壁县城没有吗？隔壁县城没有，市里还能没有？我们只要放出风声，多的是给我们送货的人。”
“说得也是。只要老七的东西足够多，他想要多少货我们都能搞来。”
“”
林绮坐在枝丫上，听着这些人的谈话，暗暗记住他们的长相和对应的名字。就目前来看，只要徐鹤霄不被抓，和这些人的交易就可以继续下去。
林绮在树枝上等了一会，徐鹤霄才带着东西进来。看见徐鹤霄的那一刻，莫老大和大头等人都是一脸激动，起身就迎了上来。
双方简单寒暄几句就开始各自验货。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就不来了。”徐鹤霄道。
莫老大脸色瞬间变了，“为什么？”
“东西卖得差不多了。”徐鹤霄道，“不管是大米，还是葡萄酒之类的东西，都只能等今年秋天。”
“不是还有猎物吗？”莫老大道。
“猎物也不是每天都有。”徐鹤霄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猎物也有猎完的时候，想要猎杀，只能进入更深的山林，更深的山林意味着更多的危险。”
这说的是实话。莫老大没有反驳，“明天不来，后天呢？后天我给你弄一批高品质的货过来。”
徐鹤霄一脸为难，“我不能保证后天会有猎物。”
莫老大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你这两天会进山打猎？”
徐鹤霄点点头，“有这个打算。”
“好！”莫老大激动得拍了一下手，“不管你这两天猎得多少猎物，我都要了。”
“没问题。如果猎不着猎物，我后天就不来。”徐鹤霄道。
“行。你哪天有猎物，哪一天过来。就算我不在这里，我们也会留人在这里，不用担心来了找不到人。”莫老大给徐鹤霄一颗定心丸。
徐鹤霄应下，拿了东西便和莫老大等人告别。
徐鹤霄推着车出来时，林绮已经在外面守着。
两人没有说话，林绮骑车，徐鹤霄坐在后座，车像一阵风飞了出去。一直到离开那处密林几百米外，徐鹤霄才道，“今晚换到了一整套的帝皇绿首饰，留着以后给你戴。”
徐鹤霄心想绮绮这么白，戴什么首饰都好看。
林绮上辈子没戴过任何饰品，这辈子也没戴过，听到徐鹤霄的话，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如果是徐鹤霄的心意，她可以试一试。
徐鹤霄骑车来的时候用了两个半小时，林绮骑回去的时候，只用了两个小时，且徐鹤霄发现，林绮骑车比他平稳，极少有颠簸。
连骑个车自己都比不过！
久违的挫败感再次涌上心头。
看着眼前沮丧的人，林绮勾了勾唇，“天黑并不妨碍我的视线。”
徐鹤霄早就猜过林绮能夜视，所以并不惊讶，“可白天的时候我也没你骑的好。”
“那是你没有找到节奏，下次你骑的时候注意用心感受，尤其是骑车过坑洼路段的时候，留意在什么时候该加速什么时候减速，仔细做对比，多快的速度车比较平稳，踩起来没那么吃力等等，都是有计较有规律的。”林绮道。
徐鹤霄若有所思。
“好了，时间不早，回去睡觉了。”林绮朝徐鹤霄挥挥手，推着车往自己家走去。
第二天林绮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徐鹤霄已经做好了饭，并给她烧好了水。
“先吃饭，还是先洗澡？”徐鹤霄问。
“吃饭。”林绮想也没想就道，前世十几天没洗澡她也过来了，现在不过是两天，她能忍。
等林绮吃了饭，洗了澡，徐鹤霄提醒她，“你回来安良大队了，得去和大队长销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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