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离人语是不是吃错药了。”苏珂坐在软榻上,身上裹着被子嗑着瓜子,绘声绘色地讲述刚刚的相遇。

    郝宝儿细心地给她擦干头发,小姐自从一年前受伤,性情大变又多了爱洁净的毛病,这次去接云初公子的路上,她就准备热水。

    果然小姐回来一听有洗澡水,眼睛都亮起来直奔浴室。

    作为执法长老的内门弟子,三人同居住在青鸟居,苏珂作为姑娘住的是最好的东南向两间卧室,郝宝儿住在隔壁,苏父担心女儿吃苦,又派人送不少东西,连小厨房和浴室也弄出来了。

    大师兄居长,住在东北向的房间,小师弟不挑住在西北边,那边最阴冷,之前是放杂物的屋子。

    郝宝儿目送云初公子回房间,拿着香膏,香囊,香片进入浴室守在屏风另一侧等小姐洗好。

    这会还擦着头发被问话,想想离公子那张脸点点头,“可能吧,我听说离公子家里就是留仙城的大药商,家业不小。”

    苏珂扑哧笑出来,“宝儿,你可真幽默。”

    等头发干后穿上衣服,郝宝儿将门派的标志,仙鹤羽红珠佩挂在苏珂腰上,苏珂摸了摸,甩着大袖子摆摆,闭上眼睛轻叹一句,“好香。”

    郝宝儿笑,“小姐又作怪。”

    “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好,小姐可要动笔。”

    苏珂出了浴室,到廊下往椅子上一躺轻轻摇晃,“不用。今日难得出太阳,我得好好晒晒。”

    青鸟居左侧种着一棵白梅树,小师弟常常在树下舞剑,时间长了沾上一丝白梅香,这会花瓣飘落在脸上,她下意识以为小师弟来了,睁眼一看,梅花正从枝头飘落洒在她身上,香气逼人。

    郝宝儿欢喜,小姐每隔断时间都要长诉相思之情,还非要送到映月小筑外。

    然后又被小姐师傅训斥,惹人发笑回来再接着写。可谓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继续撞。

    今日这般实属好事。眼瞅着隔壁屋子,郝宝儿从屋里拿出一张毯子盖在苏珂身上,坐在一边砸核桃。

    苏珂吃着核桃,晒着太阳,摇椅一晃一晃,懒散又舒适哼着小曲。

    一连三日她都没再写小作文,倒是让山上的弟子议论纷纷。

    离人语这个霸王龙对她更是看不过眼,又是一句,“不过如此。”真正为此开心的恐怕只有日渐温柔的美人师傅和甜豆师弟裴云初,以及研究新菜系的郝宝儿。

    苏珂估摸着是时候稳定民心,当天一大早写下一篇小作文,满纸虚情假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原以为我能忘却,谁知不思量,自难忘,无处诉相思,翻来覆去睡不着,望月思君,望雪思君,更望君知我心,早日么么哒。

    她大笔落下名讳,你的珂儿。

    招摇路过三香殿,顶着众人我就知道的表情,一路向上往映月池方向去,才到半山腰就期期艾艾放下书信,一步三回头地回青鸟居。

    郝宝儿长吁短叹。完了小姐又要被嗤笑了…

    这屋子她正绘声绘色地和郝宝儿说故事逗小姑娘开心,就听见传唤,说是掌门有请,

    她一路心惊胆战,怎么今日掌门传唤啊。

    待到桃香居,掌门乐呵呵地看着她,她心里一松,应当不是前来问罪。

    要说咱这掌门是个奇人,也是个难得的老好人,平生最好捡人。连裴云初据说也是掌门路见弃婴带回来的。

    一年前她被戳个透心凉就是掌门大师伯发现给她救回来,对她肖想师祖的做法更是宽容。

    苏珂低着头,语气十分真挚,“掌门大师伯,不知叫珂儿前来何事。”

    “好孩子,莫紧张。”掌门摸摸胡子,听着珂儿两个字有些牙酸,从怀里拿出书本,“姑娘家光识字可不行,要知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我这有两本书你拿回去好好看看。”

    苏珂一抬头掌门大师伯笑得一如往日和蔼,十分茫然地接过书本,一本诗经和一本尔雅。稀里糊涂地出了桃香居,半晌还没缓过来。

    叫她来就是给她送两本书?

    大师伯这是怎么回事?随手翻两页,就见一张纸从中掉出来,上面四个锋利无比的大字,

    狗屁不通。

    苏珂捡起来,看了又看,实在没想明白,直接放在书里夹好。

    下午。

    和裴云初练完剑,离人语一旁阴阳怪气,“这剑招颇有你刚上山的模样。”

    “你的心若是一半放在武学上,怕早就是剑道宗师。”

    “师弟不如和洛灵师妹对招,她虽才五岁,但握剑可比师妹要稳许多。”

    苏珂剑指离人语,“你够了,村口大树底下嗑瓜子的大娘都没你能说!”

    离人语眉毛挑得飞起,“你急什么,我说得哪里不对。”

    裴云初连忙站在两人中间,左右哄到,“师姐穿得厚,又身无内力,花影剑法要求飘逸多变,使成这样,已经难得。”

    “大师兄难得抽空看我二人练剑,关心则乱。”他劝着两人,知道不管的话,说不得要打起来,倒霉的还是师姐,一手将苏珂隐到身后,两眼弯弯笑道,“大师兄,我修习这套无双剑法已经多日,今日可否讨教一二。”

    离人语瞅一眼苏珂,点头同意,“可。”

    苏珂退到一边,她要看看离人语多厉害,一天天嘴叭叭叭。

    两人剑法随心而动,裴云初剑法飘逸出尘,剑光凌冽,二人缠斗,她心里暗叹,离人语说得不错,小师弟和她对练没什么益处,反倒自己一直被师弟喂招…

    很快,离人语的剑被打落,他脸色青黑,裴云初捡起剑递过去,十分谦卑,“大师兄谦让。”

    苏珂心情大好,走过来眉飞色舞地啧啧两声,阴阳怪气地顶回去,

    “云初师弟不如和洛灵师妹对招,她虽才五岁,但握剑可比大师兄要稳许多呢。”

    离人语几欲吐血,死死盯着苏珂,恨不得将她团吧团吧塞进外面的雪堆里,气得嘴皮抖动忍了又忍拿过剑就走。

    “师姐可开心。”裴云初跟着苏珂弯弯嘴角。

    苏珂顿住笑容,犹豫一二道,“其实大师兄说得没错,你和我练剑不过是在给我喂招。你可以去找其他师兄师姐……”

    裴云初急起来,“可我只喜欢和师姐连剑,从前不就是我们二人一起吗?”

    苏珂见他急,忙抓住他慌乱的袖子,“我又不是不陪你练剑,只是我剑法实在不好,你和我也是浪费时间,和别人对练才能更加精进。”

    “师姐…”裴云初眼睛红红。

    “傻云初,这世上厉害的很多,你要变得更强才行,不然以后有人欺负我,你怎么帮我找场子。”

    她睁大眼睛,双眸就像是阳光下的冰晶一样那么好看。故事里的仙女也不过如此,裴云晕晕乎乎,觉得师姐说得对,握住剑认真保证,

    “我会好好练剑,肯定会护着师姐的。”

    那以后,两人一同练剑的次数少起来,苏珂一人练剑,效率降低很多,连不懂武艺的郝宝儿也能看出来,

    “小姐怎么不让云初公子过来?这几招练了几日还会伤到自己,若是云初公子在,肯定不会让小姐受伤的。”

    苏珂叹口气收剑,幽幽说道,“你不懂,情不知何时起,一泻千里,需止。”

    “且,我偶尔灵光一闪,一些剑招也能舞得不错。”

    郝宝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想着云初公子对小姐好,小姐就应该多接触接触。怎么着也不能吃苦才对。

    苏珂摇摇头,眼瞅着快到晚饭,招呼着郝宝儿去厨房,郝宝儿立刻喜笑颜开将刚刚的想法抛诸脑后。

    见郝宝儿蹦跶走,她跟在后面挽了个剑花,心中发苦。

    想来她也不是白活这么大,最近这段时间裴云初的态度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不会是刷好感刷过头了吧。

    那时她刚刚制定刷好感计划,美人师傅估计是一连收两个走后门有些心累。

    大弟子以后要回去继承家业,二弟子是个花痴恋爱脑,好在推举的裴云初苗子不错,她半推半就就这样收下弟子。

    苏珂借着欢迎小师弟的名义对他嘘寒问暖,也许是因为孤儿的原因,那时候的裴云初格外珍惜别人的关怀。

    见他用的还是木剑,苏珂立刻将苏父重金买的宝剑定霜送给他,还记得当时裴云初愣愣看着她,不敢接。

    她摸着他的脑袋温柔安慰说这叫见面礼。

    后来裴云初生病,她每次一立完人设就过来陪着,他烧得厉害,眼睛都烧直了,水汪汪地看什么都迷迷糊糊,握着她的手喊娘。

    苏珂一一应下,丝毫不介意无痛当妈,有一说一,她还真想当男主母亲。

    裴云初生病难受,她就在旁边给他讲故事,两人的情分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积攒出来的。

    换个方式说,裴云初在她心里就是小孩子,是弟弟,实在没办法生出感情。

    但她忘了这是古代,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裴云初比看上去更早熟。昔日幼年困顿已比常人更加懂得感情的珍贵,而今师姐虽脑子不清楚看上师门传说老祖宗,但实在貌美,对他又十分关心呵护。

    少年爱慕再正常不过。

    悠闲的日子没过多久,一大早她眼还没有睁开,郝宝儿已经穿好衣服放在一边,苏珂看看外面,天刚亮不久,顿时哀嚎起来。

    “冷!冷!宝儿姐姐,我再睡十分钟。”

    “小姐,十分钟过了。”苏珂这种奇奇怪怪的话也不是第一次,郝宝儿分不知道十分钟是多久,只当是在心里默数十声,又给她从被窝里跩出来,

    “小姐师傅说,近几日天气好,早课已经恢复,离公子和云初公子已经走半个时辰,再不去小姐又要受罚。”

    “我今日就是不去又能怎么样!”说完两眼睁开,满脸痛苦地穿着衣服。又随便洗漱一二。

    “我以后一定要从早睡到晚。”头微微低下,郝宝儿把苏珂头发梳顺,系上发绳子垂在发间。

    又要戴上帽子,苏珂接过来,对着镜子戴好,嘴里还言,“再从晚睡到早,谁也别想喊我起来。”

    郝宝儿听着可乐,“怕是到时候小姐会饿肚子。”

    “只要饿不死,多睡会碍不着什么。”苏珂抹了香膏搓搓脸清醒许多,想起来一茬事转头就问,“今日上早课的是哪位长老。”

    灵鹤山人员简单,一位掌门,一位执法长老,三位传功长老和一些内门弟子,还有若干当杂役的外门弟子。

    三位长老中,扶摇长老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书生,主教文化课,脾气古怪,看不上女子学武,更看不上苏珂的平日作风,他的课难上。

    苏珂不喜欢,但可逃。

    蓝玉长老是个四十多岁的雅士,主教打坐内力修习,是个话痨拖堂严重,他的课难上。

    苏珂到现在都找不到丹田在哪。不喜但得去。

    水岫长老不一般,年过六十,是掌门大师伯的二师妹,美人师傅的二师姐,主教对战,对苏珂阴阳怪气,苏珂不是站在一旁被冷风吹到下课,就是被打得浑身疼。

    她的课难上,苏珂很绝望。

    她明明只想做一只闲鱼,然后快乐到老,怎么这过程这么艰难,上山学武还逃不掉上课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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