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不知疲倦地朝前行进。
斯内普不知疲倦但心情躁郁地朝前行进。
尽管身处梦境，他走的时间也足够久了。
而且……
斯内普蓦地止住脚步，回头望了望身后。裸露的岩石灰扑扑地不规则堆放着，空间稳定得连风都没有。
他正过身子，往前走了一步。
影子在脚下晃了晃。
斯内普又走了一步。
“咕噜。”轻微得可以忽略的声音闯入耳道。
斯内普迈出左脚，作势要往前踩下。岩石层上的影子波动了。他迅速回头，一块指甲大的碎石正沿着崎岖不平的大岩石蹦到地上。
斯内普奇怪地盯着滚到他鞋边的、只有指甲盖大的小碎块。
“埃利奥特？”他俯身朝下，犹豫地唤着。
没有反应。
他捡起石头，眼睛紧紧盯着往常他根本不会在意的、路边一抓一大把的石碎块，“布兰温·埃利奥特？”
还是没反应。
认错石了。
斯内普惋惜地将石头放在地上。岩石地的趋势在下降，走过这里，前面就是看不到边的平地了。
这要走到什么时候？斯内普揉揉眉心，不知目的地前进让他情绪开始起伏。
太阳是假的，恒定地高挂在一角，让他无法判断时间。他低下头，企图从地势变化中找到启示。
“啪。”又是一声响。斯内普疑惑地转头，目光所及之处维持着原状，他无法辨别是哪里出了差错。
难道是他开始被埃利奥特的梦境开始同化了？
斯内普把手伸进口袋，不知道第几次抚摸着枝条给他的遗物。
现在还不是出去的时候，他想。
他直起背打算继续前行。空间的光线却忽地扭曲了，有大片的灰色阴影从地上长出，覆盖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危机感突如其来地涌上心头，斯内普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往染上阴影的右侧一扑——
“轰隆！”震耳欲聋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几乎要击穿他的耳膜。斯内普惊骇地望去，他身后安静的巨石不知何时组成两个人形怪物，举着粗壮的手臂狠狠朝他两秒前所站立的位置砸下个深的可以埋下半个霍格沃兹的石坑。无数的泥土混合石块飞溅而起，像是陨石降临，整个空间一片震荡。
他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皮肤上却被砸出大大小小的凹陷。原本在梦中轻盈的身体此刻沉重得像拴上千斤重的砝码，让他心口溢出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眩晕和恶心。
巨人可以对他造成伤害？斯内普按着伤口，大脑飞速运行。
不能被他们击中。他就地一撑，四下打量起周围。四面都是平地，假设他只顾着往前跑，不出意外只会被巨人抓住。如果有一些障碍物或者助力——
哗……哗……哗……
斯内普眯起眼睛，捕捉到了空间的变化——一条河出现了。
是埃利奥特给他的指引？
巨石人已从深坑里缓缓抬起手臂。见一招没有得逞，他们咔咔地扭转着脖子，四下寻找逃脱的猎物。右边的那位举起蟹钳般的右手，精准地朝男巫刺过来。
他们的攻击手段增加了！
斯内普绷紧朝前方冲去，再次躲过一次攻击。
这不合理，石头怎么会变成人，人又怎么会有钳子一样的手臂！
埃利奥特的梦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为什么她过去选择死亡？
恍惚间，斯内普想起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但显然，这不是个思考的好时机。“哐啷！”身后的巨人费力拔起嵌入地面的手臂，迈开大步朝他走过来。斯内普艰难躲避着，脑海里盘算起出路。
河流太远了，他无法保证自己在抵达之前能完好地躲过巨人的每一次攻击。
斯内普把手放进口袋，捉住黑色小石举在眼前。
“你知道怎么逃脱，对不对？”他严肃问道。
石子闪了闪，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斯内普掌心一热，忽地痒起来。他摊开手，被碎石击中的破损的皮肉开始愈合。
黑石子也悄然发生改变，它簇簇地掉下些东西，颜色开始透亮。斯内普用指腹蹭了蹭，却发现手指染上黑色，像沾到了墨水般乌黑。
斯内普回头瞄了眼，巨人的动作似乎迟缓下来了。
“这是什么？”他疑惑地将指腹相触摩擦着。黑色物质附在皮肤表面，不过一碾压，它们就像斯内普药钵里的魔药材料细细碎碎地往下掉，“你的东西？”
碎石突然震动起来，粘着他的手指将墨色抹回缺了个口的表面，石头的表面又变得乌黑。
活了。斯内普哼了声，不去计较这莫名其妙的举动。
“怎么从这里离开？”他问。
黑石子往河流的方向跳动了。
紧接着，黑色石头摔下地面。斯内普伸手去捞，它的动作更快，蹦达到三尺开外的地方，和男巫遥遥地错开一段距离。
黑色的河流忽然从远处一路延伸过来，直到他脚边。
离得近了，斯内普才发现这河流和他踏进梦境时的河流有着相似的外表。
他皱皱眉，对她给的方案不甚满意。
“我不是要回去。”斯内普说，“只是逃过这些攻击——”
石子朝河流的方向滚了半圈，指引他前进。
“不是回去？”
石子又安静地卧在地上了。
“起来！”
没有动静。
斯内普火气噌地冒出来，自踏入梦境起，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就一直盘旋不下。
说话说一半、不想回答就装死——
这做法像极了某位在梦境外维持魔法阵的老校长！
还有自己一个人去对上伏地魔，他明明告诉过她，不要自作聪明、自作主张！
他捏紧了掌心，不再期待自己能从中得到答案。
巨人正在逼近，是他三倍高的影子几乎要挨住他，只差那么一步，他们就能再次挥舞着钳子砸中他。
不能再等了。他深吸一口气，匆匆从地上卷走石子，朝河里一跳。河水汹涌地将他带往前方，黑色的液体倒灌进他的鼻腔和耳道，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不是回去的河流，在这条河里，他无法呼吸！
斯内普挣扎地向上游去，巨人却见缝插针地将拳砸向他——
在被呛死和被砸死中，他似乎必须选择一种方式将自己的损失减到最轻。斯内普憋气向下沉去，沉静的石子却忽地从他掌心飞起。紧接着，巨人的钳子被无形的阻力墙拦在了外面。
斯内普安全了。
他攀住岸边保持平衡，衣服湿淋淋地粘在身上，奔涌的水波将他一点点冲离原地。
黑色小石子在他眼前浮浮沉沉。斯内普问：“你的意思，是让我往前？”
石子拟人化地在空中一上一下起伏。
“很高兴你终于想起来如何用人类的方式应答。”斯内普火气消了大半，他伸出手接住它，“只要你保持这种态度——”
轰隆——另一个巨人的拳头再次砸下。阻力墙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石子往上蹿去，突破了阻力墙，飞到了两个巨人面前。
巨人的动作顿住了，斯内普不解地将身子伸出屏障，却发现自己不再是他们的猎物——他们握着什么东西，缓缓地朝后退去。
埃利奥特呢？斯内普张望着，裸露的岩石地却在飞快地后退，河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原本柔和的水波高涨，拍击着他。他手下无力，被水流冲走。
窒息感在新的梦境中被原封不动地投射出来，他无法再采取来时的游动方式。恶心和眩晕在呛水后涌上，他的身体在挣扎中愈发筋疲力尽，连水流的温度都让他发冷发抖。
这个世界在变得真实。
陆地也在被河流淹没。
河在变成江。
斯内普无法，只好随波逐流，朝前方游去。
……
不知又过了多久，水流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几乎要麻木的斯内普终于看到了陆地。
不只是陆地，还有一些别的。
“河上有东西……”
“难道又有人被吸进来了？”
“……我们能够得到他吗？”
“先试试。”
“抓住绳子！”
斯内普猛地睁开眼，手紧紧绞住了突然被丢进来的麻绳，借力朝陆地爬去。
“呼——”袍子在脱离水面的瞬间变得干爽，耳膜却还残余着鼓胀，让他听不清远处的呼喊。斯内普双手撑住地面大口呼吸，终于缓过些劲来。
“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从面前响起，却如同惊雷将斯内普轰然击中，将他的理智炸得七零八落。
他抬起头，呼吸晦涩，几乎有泪要从眼眶里流出。
“莉莉？”他不敢相信地叫道。
红发女巫愣了愣，目光定在他脸上。
“西弗，”她说，“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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