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虫族之攻无不克 > 115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时希从小在时家长大, 对时家守卫人员的布置和警报的触发点无疑了解得一清二楚,若是他想要偷偷溜进时家, 那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 时叙根本没想到时希会如此冒险, 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要说时希, 神经可能是粗一点, 但人真不傻,假设没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他肯定不会出现在时家。

    那么, 时希到底为何要回来呢?

    未等时叙思考出一个所以然来,先听时怀清波澜不惊地开口问道:“怎么样?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闻言, 时希摇了摇头,无奈道:“没有。您心知肚明,何必特意问这一句?”

    此话一出,时叙和顾珏皆惊讶地回身转脸看向时怀清。

    时怀清注视着自己正对面的时希, 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他慢条斯理地将左手伸进裤子口袋里面,动作慢得如同存心吊人胃口,半天他终于摸出来一枚镶着石子的戒指。时怀清捏着那个小小的指环,把其上的菱形石子展示给时希看, 显然, 那戒指就是时希今天过来要找的东西。

    一见到时怀清手上的那枚指环,时叙立即明白了时希必须现身的缘由,因为, 身为已婚雄虫,时叙也有一个类似式样的戒指。事实上,与其说是戒指,倒不如说是钥匙,除了雄虫的指纹之外,那是唯一能够打开约束环的钥匙。

    约束环是雄虫最常用的教训雌虫的工具之一,正因如此,它也是一些雌虫最厌恶的东西。当然,由于雌虫一破壳就必须佩带约束环,所以,有一部分雌虫已经对此习以为常,被温水煮了青蛙。

    然而,作为雌虫反抗军的领导人,时希自然不会是“青蛙”,对他而言,约束环是必须破除的枷锁,或者说,时希不单单要破除自己的,他更要打碎千千万万名雌虫手腕上的镣铐。一旦失去了约束环的禁锢,那么,在一定程度上,雌虫的自由面绝对会扩大,而雄虫的支配权势必被削弱。

    今日,时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仅仅是为了拿回自己的自由,更是为了帮助他人争取自由!

    “我知道这一趟没有那么简单,不然您也不会这几天时不时开个电击模式来玩了。”时希苦笑道,“我人在这里了,您要怎样才肯将打开约束环的钥匙给我呢?”

    时怀清冷眼打量时希,他的眉宇之间拧出一个深深的“川”字:“走到这一步,你竟然还不知悔改?”

    “悔改?”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词语,时希眉梢轻挑,“我无事可悔,也无处可改。”

    看着时希冥顽不化的模样,时怀清禁不住怒形于色,他强忍下拿鞭子抽时希一顿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骂道:“时希!你背叛家族,背叛帝国,抓你的通缉令贴满了各大网站,你还敢说你没什么可悔改的?时家养育你多少年,你有哪怕一刻为家族考虑过吗?时家什么时候对不起你了,什么时候逼得你走投无路,只有反叛了?这世界上活得比你惨的人不计其数,怎么轮得到你来带这个头?”

    时希看看时怀清,又看看一言不发的时叙和顾珏,这三人是他最亲的家人,此刻却显得异常陌生。时希忽然觉得很是无力,他垂下眼瞧着地板,说道:“可是,人总是太能将就了,再如何悲惨的生活都可以适应、习惯,而习惯是可怕的,当你习惯了,就连痛苦都觉得是可以忍耐的了。你甚至会想,只要我再乖一点,再听话一点,好好伺候雄虫,我就不会那么惨了,不会那么痛了,然后变得安于现状,年复一年地,过下去了。

    “是,我算幸运,不管怎么看,我也不是不反抗就活不下去的人。但是,饱受折磨的人站不起来,他们或许有心无力,或许完全习惯了,对他们来说,反抗太困难。因此,我才是最该站出来领头的人,我有这样的条件,虽然我不曾尝过他们承受的不公,可我永远不会因此便对别人的痛苦视而不见。我不能再走勃文顿元帅的老路,我不能无休止地等待下去,不管结果如何,我必须先开始、开始改变这一切。”

    “呵,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会成为英雄?”时怀清沉下脸,冷笑道,“当年,时家先辈费尽千辛万苦打倒为非作歹的雌主,终结了‘黑暗年代’,如今,你是想重新回到那个时候吗?你究竟记不记得自己有一个雄虫弟弟,还有我这个雄父?”

    时希再一次抬起头时,双眼已渐渐红了起来,悲伤与失望起初交替着出现在他的脸上,但不一会儿便难分难解地交织在了一块儿。时希吸了吸鼻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质问:“可是,现在,何尝不是另一个黑暗年代?况且,明明是您不记得我也是您的孩子吧?雄父,我只要您回答我一个问题:既然您早猜到我今天会来时家,那您联系了军部吗?您通知了他们来抓我吗?”

    时怀清没有马上说话,他望着时希,感到心脏仿佛被人轻轻拨动,他从未看过时希露出这样的表情,更不知道原来看似粗枝大叶的时希在内心中装了这么多、这么复杂的东西。然而,时希错了啊,他做错了事,应该要付出代价,就算是死,也没有办法。

    时怀清沉默半晌,几乎默认:“只要你认罪,王室未必不会网开一面。”

    言下之意,便是他事先确实告知军部消息了。

    时叙心下震惊,看向顾珏,顾珏同样不敢置信,他明显是完全不知情的。时叙和顾珏分不出神去观察时怀清说这话的表情,两人对视一眼,赶忙去看时希的反应。

    “网开一面?您的意思是会给我一个痛快的死法吗?”时希笑弯了眼睛,慢慢笑出泪水来,“如果我被抓住,一定死路一条,您这是非把我往死路上推啊……”

    说到最后一句,时希的声音微微抖了起来。

    时怀清皱紧眉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得伤心的时希,他将自己心里的些许松动狠狠压住,残忍道:“时希,你跑不掉的。”

    “是吗?”时希十指相握,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和手腕,微微一笑道,“您真以为时家的几个护卫能拦得住我,就这些人我还不放在眼……”

    时希尚未说完话,只见他手腕上的约束环红光闪动,电击准备,下一秒,他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强劲的电流连续不断地穿过他的周身,时希的额头上登时暴起青紫色的血管,结出细密的汗珠,他双手攥紧拳头,撑着地面,他死命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短短几分钟之后,时叙就闻到了呛人的烧焦味。

    强烈的电流通过身体,时希无法躲避,只能硬撑,他时而趴在地上干呕,时而挣扎几下,仿佛在跟看不见的敌人作斗争。他的指甲陷入皮肉,轻微的、不同于电击的疼痛帮助时希保持着意识的清醒,不过,恐怕也保不了多久了,长时间的电击必然导致休克。到那时候,时希当真是要束手就擒了。

    几米之外,传来时怀清淡漠的声音:“这样,拦得住你了吗?”

    时希吃力地昂起头,由于电击而忍不住牙齿打颤,他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时怀清,不死心地问道:“无论如何,您都不会放我走,是吗?”

    时怀清冷酷道:“你走不了。”

    时希浑身都凉透了,他含着泪笑起来,轻声说:“那也不一定。”

    电光火石间,时希果断从靴子的隔层中抽出一把短刀,银色的刀刃反射出冰冷的寒光,晃花了顾珏的眼睛。时叙和顾珏均以为时希是气急了,以致企图攻击时怀清,是以时叙和顾珏顿时后退,不约而同地挡在时怀清身前。

    谁知,时希的刀并非朝着时怀清,反倒是向着他自己而去。时希毫不迟疑,手起刀落,锐利的刀刃划破皮肉,斩断手骨,似乎只那么轻巧的一下,便将他自己的手掌整个切了下来!

    鲜血喷涌,飞溅在时叙和顾珏的裤腿上,汇聚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叮当”一声,那泛着金属光泽的约束环从时希手腕上掉落下来,摔进刺目的血泊之中。时希的整条左臂,没有了手掌,也没有了约束环,只余下一个光秃秃的断腕,但因为电击带来的全身麻痹还未过去,所以时希居然没觉得太痛,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甚至还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三角巾给自己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在巨大的静默里,时希依次将约束环、时家的两张黑卡、时家的家纹徽章以及一把看上去十分陈旧的手|枪搁到地面上,摆成一条直线。时希直起身子,这时疼痛才一点点冒了出来,他不禁低低地吸气,不过,相比内心的悲痛,断腕之痛似乎也算不上什么了。

    时希把地上的东西一样样地踢到时怀清的脚边,等到最后那把型号老旧的手|枪时,时希顿了顿,但犹豫片刻,还是照样踢了过去,他低声道:“这是我小时候第一次学打枪时,您送给我的,我留了有二十年了吧,现在也一并还给您。”

    做完这些事,说完这些话,时希断去最后一丝牵挂,他握着短刀手柄一甩,便听“咔嚓”几声响动,那把短刀突然一节一节展开,变成了一把修长的细剑。

    时希声音嘶哑道:“今天,您不放我走,我就自己杀出去!”

    见了时希的断手与鲜血,时怀清的脸色已是青中带白,他还没有出声,站在他身边的顾珏便“砰”的一声跪了下来,声嘶力竭地恳求道:“雄主,让时希走吧!”

    只是,时怀清压根没来得及表态,就在这时,一艘飞艇骤然驶入时家,方向不变,速度不减,它径直冲向时家的别墅,猛地撞破落地玻璃!

    锋利的玻璃碎片像火花般炸开,落地窗中间显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时希看准机会,跳出窗去,那驾驶飞艇之人大概是时希的战友,见时希脱身,那飞艇随即调头。时叙先是一把压低时怀清的身体,将人交给顾珏保护,接着时叙几步奔至碎裂的落地窗边,几脚将已经龟裂的玻璃尽数踢倒,直接冒着雨追了出去。

    屋外仍旧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此刻,时家宅院里的雌虫守卫已经把时希团团围住。雌虫守卫得到的命令是要抓时希,而不是杀,因此有些缩手缩脚,而时希显然也不想杀死无辜之人,所以没有下狠手,两边都未出全力,缠斗不休,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结束战局。

    那艘飞艇浮在半空之中,时叙缓缓走近,恰好看见飞艇舱门拉开,一个敏捷无比的身影翻了两下,直直下坠,稳稳地跳进包围圈、落到时希的身边。

    那个人,若不是景渊,还能是谁?

    时叙早已猜到来人的身份,此时得见,并不奇怪,反而心道:“果然。”时叙步伐不变,逐渐走近,雌虫守

    卫见到他过来,都停下所有动作,颔首向两侧退开,给时叙空出一条路。

    时希和景渊原本背靠背站在一起,看见时叙,两人皆转了向,改为面朝时叙。

    雨势太急,雨点砸在身上、脸上都生疼生疼的,三人互相望着,也不知心里究竟作何感想。景渊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来,他只是低下头,收起了枪,但时希没有,他眯着眼,仍然举着枪,枪口正威胁着时叙的脑门。

    时叙依然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当时叙与时希仅仅距离三四米之时,雌虫的保护欲终于令景渊忍无可忍,他一个转身拦在时叙前方,同时一手握住时希的枪口往下压,不赞同地道:“你想做什么?”

    时希看了景渊一眼,如同找到了一个台阶下,他总算别别扭扭地放下了枪。

    时叙走到近前,绕过景渊,他低头看了看时希脚下,看了看那一小片浸满鲜血和雨水的草地。

    时叙微微叹气,时希为了反抗军甘愿自伤断腕,倘若再逼下去,不知他还能干出什么事。时叙无意难为时希,沉吟半会儿,他叹气道:“你走吧。”

    时希面露震惊,险些以为是自己幻听:“什么?”

    时叙重复道:“我叫你走。”

    话说到这份上,还不抓紧时间撤退的是傻瓜,时希当即转身,跑到飞艇之下,他先将之前包好的手掌扔进飞艇之中,然后自己单手握住飞艇的横杆,奋力向上一跃,脚踩踏板借力,努力爬进门去。

    时希急匆匆地坐正身体,往下一望,发现景渊仍然愣在原地,没有跟上。时希无语,摇下窗子,探出了头,高声喊话:“景渊!你走不走?”

    景渊想要跟时希去,却又有些犹豫,他频频抬眼看向时叙,欲言又止。选择总是艰难的,尤其是景渊自己也判断不出心中的天平究竟倾向于哪一边。

    “雄主……”景渊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句。

    时叙靠近一步,向景渊摊开手掌,道:“手给我。”

    景渊并不知道时叙想干什么,不过,出于对时叙的信任,他还是毫不怀疑地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放进时叙的手掌里。时叙一手握住景渊的五指,一手按在景渊的约束环上,大拇指紧贴解锁栏,片刻之后,只听“吧嗒”一声,景渊登时觉得手腕一松,时叙居然把他的约束环取了下来!

    景渊怔了怔,一时心绪纷乱,他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您……”

    “怕你跟时希一样傻,所以先帮你摘下来。”时叙摸了摸景渊手腕上那一道明显比旁边的皮肤白了一圈的痕迹。

    景渊鼻腔一酸,眼眶发热,双唇不由地抿成一条细细的线,冰冷的雨滴落在他的额上眉间,宛如泪水,打湿了他的眼睛。

    景渊不止一次想象过时叙知道真相后,会有的反应,他预估过那么多种可能:诧异的、憎恶的、失望的,以及体谅的,但他没有想过会是暧昧不清的。从一开始,时叙没有告发他,也拒绝了帮助他,时叙似乎有意避开了这件事,这种作风其实很不像时叙的性格。

    这些天,景渊心中犹如地震,摇摇摆摆,直到今天,才算做出了选择,或者说,景渊迫使自己做出了选择。此刻,站在这大雨中,景渊恍然大悟,在他挣扎、纠结、烦闷、自责的时候,在他苦于抉择、难以下定决心的时候,时叙也是同他一样的。

    因此,在他做出决定之时,时叙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放他走。

    “对不起……”景渊瞪着通红的眼睛,看上去平白无故小了好几岁,“当初离开反抗军,我是真心想与您在一起,再不管其他事的。但、但是!我不能因为自己不必再承受那些,就当不公平的对待都不存在;我不能因为自己遇见了您,就遗忘我曾经许下的誓言。如果我现在还能无动于衷,安静地做个旁观者,那我……”

    “……那就不是你了,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景渊少将了。”时叙打断景渊,接上说。

    听闻此言,景渊凝视着时叙,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像往常一样将额头埋进时叙的肩窝蹭了蹭,他觉得安全又有力量。

    而在两人身后,时希坐在飞艇副驾驶的位置上,把这一幕看得分明,他一面自行固定自己的左臂,一面抽着气愤愤然吼道:“景渊,你啰嗦完没有?要不是我一只手开不好飞艇,有你说话的工夫,我都该到外星了!”

    急促的警笛声确实已依稀可闻,再不走当真来不及了,时叙拍拍景渊的后背,道:“走吧。”

    景渊一连后退几步,满脸的水不知是雨是泪,他最后认真用目光抚摸过时叙的面容:“再见。”作了道别,景渊深吸一口气,不再徘徊不定,他扭头助跑两三步,轻松勾住飞艇舱门,一个利落的翻身,景渊便坐进了驾驶舱。

    飞艇艇身小幅度地振动一阵,继而急速上窜,顺利升空。

    时叙回过头,看向被撞碎了的落地窗,顾珏正扶着时怀清站在那里,时叙遥遥望着自己的雄父和雌父,几秒后移开视线。时叙又扫了几眼两侧的雌虫护卫,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吩咐道:“时希、景渊叛国出逃,从今往后,此二人与我、与时家再无任何干系,听懂了吗?”

    “是!”护卫们斩钉截铁地应道。能够在时家宅院内部

    伺候的护卫自然全是经过严格筛选的,是值得信任之人,不用担心他们将今天之事泄露给外人。

    警笛声越发近了,时叙仰头望去,只见那艘载着景渊与时希的飞艇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它冲破森森雨幕,在厚重的乌云之中硬生生地撕开一道口子,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亮光从那里透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度过了一个加班的周末,昨天顶着44度的高温,站在一个新建的广场上晒了两三个小时吧,今天就发现自己黑了两个色度┭┮﹏┭┮

    晚安,爱你们哟=3=

    谢谢“lh0827”,“光”,“一棵树上一颗鸟”,“珏珏”,“熙悦”,“今夜其雨”,“小羊咩”,“十三”灌溉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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