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芫哪里云姐说些什么，偶尔点头应一声，不知不觉中已被云姐拖到了乐坊里。
只听云姐一声高呼：“乐起。”
丝竹之音入耳，婉转动听。
踏入乐坊，红毯铺地，红帐裹墙，红烛耀耀，两排红衣女子罗列两旁，都以红纱带挽住发髻，手执一只红色的篮子，篮子满满是红色花瓣，原本的戏台也挂满红帐，里面的红衣乐师在用红色的乐器吹奏，红衣舞姬在铺着红毯的台上翩翩起舞。
整间乐坊，乐坊里的每一个人都着红衣，挂红饰，姜雨芫震惊之余，这才发觉云姐退到一边，早也脱下外层的衣衫，遍身红绸，配上插满头的红花和挂在胸前的红珠，活脱脱成了个红彤彤的大灯笼。
姜雨芫才站定，随着云姐举臂示意，罗列两边的女子齐声呼道：“恭迎夫人。”
随之，一个红衣小厮捧着一顶缀满珠宝的凤冠走上前来，在姜雨芫跟前停下，俯身举起托盘。
云姐小心翼翼拿起凤冠，双手递到后脚赶来的银牙手中。
银牙把手里的灯笼放交给正准备退走的小厮，接过了凤冠。
云姐又胖又圆的脸在红光映照里看成一朵极艳丽的红花：“吉时正好，佳偶天成。”
再向外挥挥手：“撒！”
挨得最近的几名红衣女子抓起篮子里的花瓣撒向空中，顿时，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在银牙和姜雨芫身上，犹似下了一场红色的花瓣雨，迷乱了人眼。
姜雨芫半是清醒半是茫然，怔怔地看着银牙：“你当真要这样？”
银牙附在姜雨芫耳畔，有些难为情道：“此事我亦不知，既然她们都备下了，且在她们面前装装样子。”
姜雨芫没成想这嫁衣穿上竟脱不掉了，只怪自己没有思虑周全，心道若再任由银牙闹下去，假戏怕是要真做了，再不肯听他的话，蹙眉小声应道：“你快命她们停手吧，此事怎能儿戏。”
才说罢，云姐突然朝姜雨芫一挥手，笑道：“姜姑娘，银爷真心，何来儿戏。”
一阵白色的烟雾随即从姜雨芫脸上散落，撒花瓣的女子也随即停手。
银牙要出手时已经晚了，姜雨芫头一歪，身子一软就要倒下。他忙扶住了，瞪视云姐：“你给她使了什么？”
云姐却道：“银爷莫要紧张，就是些迷药而已，只迷人心，不伤人身。银爷定下这凤冠送来，我就揣测到您的心意，早早着手准备，且想着依姜姑娘的性子，轻易不肯就范，上回银爷在她身上吃过亏，幸而这回我多个心眼早早备下迷药，银爷尽可趁她迷糊把事儿都办了。”
银牙面露不快：“云姐，我只说在这里住一晚，你怎地弄这么一场，我娶雨芫，是要她心甘情愿才成，倘若惹恼雨芫，我饶不了你。”
云姐嘻嘻笑：“姜姑娘性子再硬，也是个软心肠，我这药配得好，片刻她就醒转，什么都听银爷的，待明日大约也不记得什么了，世间哪还有银爷哄不住的女子，你看上的女人早晚都跑不了，银爷就称心如意做一回新郎官，管他真真假假，您乐意咱们就高兴，大伙儿是陪银爷玩的，要是都听姜姑娘的，哪还有什么乐子。”
说话间，又来一名小厮奉上男子的喜服，云姐拿起喜服一抖，往银牙背上一披，银牙就施法穿戴整齐。
这云姐摸透了银牙对姜雨芫的心思，知银牙嘴上全遵照姜雨芫的意愿，心里实则千万分想把她娶了，便摆了这么一出讨好银牙。
银牙喜服加身，只觉得身边的姜雨芫身子一晃，缓缓睁开了眼，便唤一声：“雨芫。”
姜雨芫眼神迷离，抬头看银牙时尽是柔情：“银牙。”
这一声把银牙叫得魂儿都要化了。
云姐在旁催促：“银爷，凤冠，吉时正好。”
银牙回过神来，把凤冠戴在姜雨芫头上，眼望着她，心花怒放，情意绵绵。
云姐在旁摇头轻叹：“想不到风流成性的阴爷也能变成一个痴情种，真教人不敢相信。”
心里想的却是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谁又知银牙这个浪荡公子是不是真的长情，老娘我拭目以待。
脑子里胡乱揣测，嘴上不耽误，跟上银牙和姜雨芫，高喊道：“红妆带倌同心结，碧树开化并蒂莲，”
红衣女子一齐向空中抛撒花瓣，银牙牵着姜雨芫的手走向花瓣纷扬的红雨中。
直走到花瓣落下的尽头，乐声戛然而止，早有等待在侧的女子送上托盘，上面两个红色酒盅里倒满了美酒。
云姐颠着一身肉忙上前来，端起其中一杯递给姜雨芫，眯眼笑道：“姜姑娘，你与公子饮了这合卺酒，就是新婚夫妇了。”
谁知银牙竟伸手接过那杯酒，看看云姐，把另外一杯递给姜雨芫：“你喝这杯，我们同饮。”
云姐偷瞄一眼银牙，颇有深意地挑了下眉，没作声。
姜雨芫全被迷药迷惑心神，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欢喜的，银牙说什么她便听什么，当即笑盈盈接过酒杯，与银牙手腕交错共饮。
云姐欢声呼道：“礼成，入洞房。”
银牙冲云姐一笑：“辛苦你们，且不必拘了。”
云姐喜道：“今夜银爷请你们喝喜酒，敞开了吃，放开了闹。”
此话一出，红衣女子一哄而散，小厮们也不穿梭奔走，乐声即起，舞姬飞旋，整个前厅瞬间热闹起来。
银牙牵着姜雨芫刚迈上楼梯，云姐乐呵呵走上前来，试探道：“银爷，方才那东西可是重金求得的，白花花的银子是花出去了，近来这手头不大宽裕……”
看着银牙不动声色地坏笑，云姐搞喝一声：“银爷赏喜钱了！”
众人皆回头看来，眼见银牙一挥袖，拉着姜雨芫上楼去了。他身后飘撒出无数金光闪闪的金叶子，人们欢呼雀跃而起，或高举手去接金叶子，或俯身去捡拾，好不欢畅。
云姐笑看众生，搂紧满手的金锭，晃着水桶般的腰肢走了。
关上房门，堵住了楼下的喧哗，银牙眼望姜雨芫，竟有些恍惚。
他笑她亦笑，他动她亦动，他抬手撩动她鬓边的发丝，她亦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这样乖巧顺从的姜雨芫，真是让他心痒难耐，可心里又有些无措。
银牙唤一声：“雨芫。”
姜雨芫也唤一声：“银牙哥哥。”
银牙忽而显得低落：“你若是真心待我这般该多好。”
姜雨芫眼神里尽是懵懂，努力踮起脚尖，好容易吻到银牙颈上：“我自是真心待你，你若不信，尽可把我的心拿出来看看。”
银牙无奈地笑，一手揽过姜雨芫的腰身，一手把沉甸甸的凤冠拿去，反手置于背后的桌上，而后环抱起姜雨芫：“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只要你现在与我结同心做夫妻便极好。”
心里想的却是：云姐从哪里弄到这样的迷药，若是能迷住一世也是好的，雨芫，你愿意为我迷这一生么？
俯首环抱住姜雨芫，眼中泛起银光：“我只会把自己的心拿出来给你，怎忍教你为我失了心，你心里有我也好，心里无我也罢，我都不会强求于你，我只要你好好的，让我能看着你，护着你，我便心满意足，即便这一世你不愿嫁与我，往后我亦会守住你的生生世世，任你欢喜，还你自在。”
“没有你，我何以自在！”姜雨芫睁大双眼看着银牙，将他全浸入自己眼底的水波里，随后闭上眼，将银牙锁在自己双目里，微微凑上唇，朝银牙唇上吻了下去。
柔软的温暖瞬间流遍银牙全身，他仿佛中了极厉害的蛊，一下子失了神智，沉溺在无尽的柔情里，融化成一池春水，风拂过，水雾起，又化作烟云，缭绕飘逸，好不自在。
是啊！
没有你，何以自在！
银牙再无顾忌，热烈地回应着姜雨芫，哪怕这只是迷药掩盖下的假象，也是令他心驰神往的。
抱起姜雨芫，似托起深埋在心间的那片云，雨落，浸润心田。
床榻软被里，银牙只由自己的意，小心翼翼地，肆无忌惮地，满怀期许地，深吻着姜雨芫。
好似，这一吻，醉了神魂，开了灵智，再不是以往那样缈无可依，春花烂漫，冬雪皑皑，世间最美的风景都在心头。
好似，以往千年的岁月都是虚空，迷茫了千年，等待了千年，方知生的滋味，生的欢喜，最好的年华，最好的邂逅，最好的爱意，都给最好的你。
以妖的年纪算，银牙亦是少年郎，不过生性太强，经世过早过多，他的眼神里透着本不该有的精明与气势，常年游走在三界，银牙饱经世故，历练成不羁放浪之态。
而此时的他，却羞涩得红了脸，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只顾忘我地亲吻，心儿砰砰跳，坠入云里雾里，再不是以往那个对情事游刃有余的银牙。
是的，只有这个才是真的他。
银牙坚信自己怀中唇齿相依的姜雨芫也才是真正的姜雨芫，她闭目时的样子，她嘴角的笑意，她口中的甘甜，她舒缓的身子，她同自己一起跳动的心在轻轻低吟：银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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