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阡陌上的小狐仙 > 第210章
    柿子从天而降,猛冲到一个斜坡上,落地时扇动巨大的翅膀,卷起一股风雪,于迷蒙中骤然缩成小小的一只扎进雪地里。

    银牙和姜雨芫随即跌了个空,顺着斜坡滚落。

    情急之下,银牙伸手去抓姜雨芫,怎奈姜雨芫滚落得太快,一下没抓住,再去抓时,听得姜雨芫惊呼着从斜坡的尽头掉了下去。

    银牙高喊一声,也掉落下去。

    原来斜坡之下是个悬崖。

    银牙眼见姜雨芫坠得越来越深,猛地飞扑下去,终于拉住她的手。

    正在这时,柿子也化为原身从悬崖上展翅追了下来,直到银牙和姜雨芫快要坠到底时,柿子一个飞旋稳稳接住了二人。

    柿子背负着银牙和姜雨芫正要往上飞,银牙突然命令它:“下去看看。”

    柿子便缓缓朝崖底飞下。

    姜雨芫惊魂未定,忽地看到银牙的衣领松开处的颈上露出两排细细的小孔,虽不明显,也能约莫看出是两排齿痕,不由自主地凑上去要看个明白。

    银牙发觉后,立马拉紧了衣领。

    姜雨芫更加怀疑:“你受伤了?”

    “我怎么会受伤。”

    银牙说得轻松,但北宫伝在他颈上留下的齿痕着实太深,且以他现在的实力尚不能完全让伤口愈合,方才发力追姜雨芫时动了真气,脸色亦是遮掩不住的苍白。

    姜雨芫不信银牙的话:“我明明看到你脖子上有伤痕。”

    “是吗。”银牙笑着不慌不忙底拉开衣领:“你再看看是不是看错了。”

    姜雨芫再看时,银牙颈上的齿痕果然消失不见了,她略一迟疑:“真是我看错了么?”

    目光向上游移,看着银牙发白的脸色,还是有些不信:“那你的脸色为何这样白,这么憔悴。”

    银牙合上衣领,舒一口气:“这么冷的天,你的脸色也冻得发白了,况且我连日来照看你,怎会不憔悴么。”

    不等姜雨芫开口,指着地面道:“到了,随我下去走走。”

    说话间,柿子已安然落地,身子低俯,让银牙和姜雨芫走下去。

    而后,柿子缩身变成了小小的一只,在姜雨芫身边环绕着蹦蹦跳跳。

    姜雨芫看着小小的柿子也甚是喜爱,任由它在自己脚上蹭来蹭去,忍不住弯腰轻轻抚摸它的脑袋,那团橘色的绒毛摸起来尤其软和,高兴地唤着它的名字。

    柿子对姜雨芫的抚摸十分享受,身子一歪躺在雪地上,露出肚皮来撒娇。

    银牙看得甚为满意:“我就是说它是喜欢你的,你何须要拒绝它呢,这只宠兽比起你那只小狐狸也没有逊色多少吧。”

    姜雨芫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柿子是柿子,阡陌是阡陌,他们都是他们自己。”

    银牙后悔提及小狐狸勾起姜雨芫的心事,便俯身扶起她来:“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姜雨芫起身后,默默把胳膊从银牙手里抽回去。

    银牙眼看自己空空的手,明白姜雨芫的心思,只一笑,大步迈向前,姜雨芫也跟上去,柿子则在他们左右奔走。

    崖底狭长平坦,两面皆是高耸的崖壁,但凡可落雪之处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日光被山崖遮住照不进来,因此显得格外寒冷。

    往前走了一段,姜雨芫感觉身上被冻透了,就是皮毛也遮不住越来越重的寒凉之气。整个人都微微颤抖,就是藏在衣袖里的双手也冻得快要麻木。不得已她只好往上提了提衣领,尽量缩着脖子把脸埋在毛领里,双手则握成了拳头。

    银牙在前走得快,她在后面快要跟不上,柿子不时跑到前头去看看银牙,不时又折返回来看看姜雨芫,似在提醒银牙慢点,催促姜雨芫快些。

    姜雨芫把脸埋得低,只顾低头看着银牙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忽然银牙止住,姜雨芫不及反应,一下子撞到银牙身上,好在她收步及时,赶忙往后退了退。

    这空档,姜雨芫忽觉得左拳一热,一股暖流顺着左手往上游走,迅速地流经手臂,只通向全身,立马驱逐了身上的寒气,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脖子,目光顺着银牙握着自己左手的右手往上看去,与银牙的目光交错,他道:“你不喜我碰你,但也不要冻坏了自己。”

    说着,银牙举起的右手,向姜雨芫展示他隔着衣袖握住姜雨芫左手的情形:“这样就不算是碰到你了,你也不至于被冻伤。”

    姜雨芫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哽噎,竟不知该怎样回复银牙,看着他满眼的柔情与苍白的脸色,心里莫名地自责起来,开口是自己想都没想的关怀:“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没有。”银牙笑笑,在姜雨芫看来他是笑得那么勉强,更加深了心中的自责,暗暗劝慰自己本不该与银牙有什么牵扯,但是他与大师兄有交情,且救过自己两回,总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先依照大师兄的嘱托陪伴他几日,剩下的恩情以后若有机会再还报。

    银牙拉着姜雨芫往前走,他不止是脸色愈加苍白,心中更是愈加落寞,有些话没有问出口,却并非是心里不明了,姜雨芫对自己的疏离有身份的落差,像他这样一个妖可引得女妖仙子趋之若鹜,但轻易入不了姜雨芫的心,她是历经生离死别逃出来的,看似柔弱却坚韧,看似平和无争却在心里筑着一道防线,而自己就是防线之外的那个,因为自己涂山狐族的身份,更因为欧阳道川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所以,她不肯接受自己。

    崖底起了风,银牙和姜雨芫迎风前行,寒冷的风如利刃一下一下割在他们脸上。

    银牙默默移到姜雨芫身前,为她遮住最烈的那股风。他不知,自己的褪去笑意的僵硬的面容都被姜雨芫看在眼里。

    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儿,银牙停下来,看向一边的崖壁,沉声道:“跟我来。”

    转身走到崖壁前,抬手甩出一股掌风,击散壁上一片积雪,竟露出一个一个人多高的洞口来。

    这洞口垂吊着些干枯的藤枝,直如布着一张大网,是以积雪能附着在藤枝上完全遮掩住山洞。

    洞里黑不见底,看起来阴森可怖,让姜雨芫想起六通山石洞里的情形,她不由得往后退了退:“这是什么地方?”

    银牙还未答话,柿子就窜了过来,且它口中叼着一个沾着泥污与霜雪的骷髅,炫耀般将骷髅丢在姜雨芫和银牙脚步。

    眼看着那骷髅半埋在雪地里,姜雨芫的思绪飘向卫河河滩,好像又看到了埋在大雪里的送葬队,里面有她熟识的每一个人,一切都是从河滩山的一个骷髅开始,天地骤变,她失去了至亲,失去了甘泉村,失去了那片麦田,北夷铁骑的马蹄声在耳畔响起,一阵急过一阵,黑夜的梦魇从天而降,依附在每一片雪花里,落到姜雨芫脸上,让她回味着恐惧与痛苦,低低地悲声哭泣:“北夷人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

    一幕幕的惨象附着在片片降落的雪花里,白茫茫的大雪里闪过父亲和母亲的身影,闪过祖母的身影,闪过春花和蔡婆婆的身影,闪过安详的甘泉村和每一个故人的身影。

    姜雨芫像个失魂的木偶矗立在雪地里,任由自己停止气息,停止心跳。

    银牙连声唤道:“雨芫,雨芫。”

    姜雨芫竟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呆滞的双眼里不停地流出泪来,热泪在面颊上结成薄冰,碎成碎片掉落。

    银牙也顾不得许多,抱起姜雨芫冲进山洞,进洞的瞬间用掌风揭去那些藤枝。

    山洞里异常黑暗,但没有外面寒冷。

    柿子随后也冲了进来,就地一滚,头上的橘色绒毛燃烧起来,为银牙点起一盏灯。

    接着柿子头顶的火光,银牙看清山洞并不算大,里面什么也没有,唯有正对面的石壁上凿出一个用以供奉的石台。

    银牙也没多看一眼那石台,先施法唤醒了姜雨芫,问道:“雨芫,你可感觉好些了。”

    姜雨芫挤出一丝笑来:“方才是我失神了,许是在雪里冻久了,想起从前的事,让你受惊了。”

    银牙笑笑回应她:“从前的事已经过去了,你还有宗志和阡陌,只要他们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说这话时他竟觉得十分心虚,不由得想起温惠在东鱼谷对自己的告诫,北夷人屠戮甘泉村时他没有现身制止,甚至都没有去保护一下姜雨芫和她的至亲,倘若她知道自己身处之地就是北夷,这里还是临巅山的范围,一定不会再多看自己一眼。

    越是这么想,银牙心里就越忐忑。

    而姜雨芫对此全不知情,亦对银牙怀有愧疚:“大师兄让我陪伴你,是我没能好好待客,反而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银牙正要回话,柿子又摇着尾巴蹭了过来,而且这次它嘴巴里也叼着一样东西,挨着银牙的腿磨蹭,银牙还未因为骷髅的事叱责它,这回一怒之下悄没声用脚一碰它,看似无力的一脚无声无息将柿子推出老远。

    柿子仰倒在地,惊诧地看看银牙,似有顿悟,但仍不放弃,咬紧口中的东西默默起身来到姜雨芫身边,拿背蹭姜雨芫。

    姜雨芫察觉后低头看着仰脸望着自己的柿子,明白了它的用意,俯身去拿起它口中的东西。

    “让我来。”抢在姜雨芫之前拿起那东西:“这上面不知有些什么污秽。”

    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张脏兮兮的羊皮卷,上面画着些奇怪的符号,看起来是一种文字,姜雨芫看看那些符号,再看看身处的这个山洞,目光落在那个石台上,奇道:“这是好像是什么人祭祀的地方,羊皮卷看起来也十分久远,你可认得上面的字吗?”

    银牙拿着羊皮卷细细看了一遍,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一片祭文而已,看样子有千年之久了,曾在此祭奠的人也都离世了,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我们走吧。”

    拉着姜雨芫的衣袖就要出山洞,顺便朝柿子递了个眼神:“带路。”

    柿子顶着火光在前快跑,银牙和姜雨芫则跟在后面。

    二人出洞时,柿子早得银牙暗示,把那骷髅远远丢开了,抖抖身子变大,俯下身子让银牙和姜雨芫坐到它背上,而后一飞冲天,渐渐飞离临巅山,直往难去了。

    姜雨芫所不知的银牙已悄悄地收起了那片祭文,别看他表面平静,心中却是起伏不定,以他的见识分辨这片祭文的文字还是绰绰有余的,要命的是这些文字并不是他所说的祭文,而是关乎一个人的身世,而这个人就是齐安。

    银牙与姜雨芫默默相视一笑,心里想的却是:齐安竟是千年前的北夷世子,算起来还是北宫伝的兄长,而他现在正费尽心力要抗衡北夷和暗地,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东鱼谷的弟子和北夷王族必也无人知晓,这个秘密恐怕只有神隐的定真祖师才说得清楚,而他的踪迹恐怕再难寻到,世间的事真是无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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