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琰向阡陌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下罩在阡陌左掌上,灵力从苏明琰的掌心流下,注入凝颜珠,那珠子慢慢没入阡陌的掌心,直到完全不见,阡陌掌心隐隐显出一点白光,那白光在其肌肤下一点点向上游走。
阡陌亦感觉到凝颜珠的清凉随着白光的移动在左臂上游走。
苏明琰不断施法,凝颜珠顺着阡陌的手臂一直在她体内游走,直到她的璇玑穴处方才停下,渐渐地,透出衣衫的白光褪去,阡陌体内的清凉感也消失。
“好了。”
苏明琰收手。
阡陌没察觉身上有什么异样,摸了摸自己身上,再摸摸自己的脸,尤其试了试唇边和下巴,仍未发现什么变化。
苏明琰笑道:
“放心,不会长出胡子来,凝颜珠功效还未完全散发,明日一早你的变化才会显露,这样旁人也不会发觉你又太大变化。就算你变成男子,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召邑城里女子多,你可不要留恋美色,忘了回路。”
阡陌心思一转,问道:
“你去过召邑城?”
苏明琰一愣,点了点头。
阡陌直视他:
“召邑城的女子可曾绊住你,教你忘了回路?”
苏明琰这是把自己绕进去了,他无奈地苦笑一下:
“那里女子是多,且以美貌出名,可惜我行路匆忙,未能久留召邑。”
“可惜,可惜。”
阡陌接道:
“原是青丘与召邑关系匪浅,要少主亲自跑这么远。”
“青丘与召邑的云氏有生意往来,云氏的生意遍布天下,此行齐安要去的必也是云氏,要做的事未必能成,人一定要安然无恙回去才好。”
苏明琰的话大有深意,阡陌还要开口问他些召邑城的境况,隐隐中发觉有人在远处盯着他们,心里已猜测到那人,抬头看了看月亮,道:
“太晚了,你我各自回去罢。”
说着,从树上跳了下去。
苏明琰紧跟其后,喊住正要离去的阡陌:
“你识得路?”
阡陌回头道:
“我飞回去。”
扭头继续往前走。
苏明琰高声道:
“接住。”
将一包东西掷向阡陌。
阡陌没有回头,举起一只手接住了那东西,不用猜,闻一闻也知道是块烤肉,苏明琰用几片大大的树叶包住烤肉,再用树皮搓成的麻绳系住,粗糙中不失细致,倒是甚合阡陌心意。
她停下脚步,边道谢边回头看,然而回头一看,身后空荡荡的,已没有苏明琰的身影,只剩远处那堆快要熄灭的篝火闪着最后一点火星。
阡陌回过头来,喃喃自语:
“走了也好。”
展开双臂,轻轻点地,忽地直飞上半空,略过树梢,寻找瀚河。
月高风凉,独自在夜空里飞行的感觉不错,阡陌心里打算着:日后一定要勤加练习,不可辜负了岁月,不可辜负了雨芫,不可辜负了这一夜的月光。
此刻,苏明琰的身影从暗处显现出来,他站在树梢上,望着月下阡陌的身影越飞越远,一点点消失在他双眸里。
老秋就在苏明琰身后,用他那只大大的左眼瞪视阡陌离去的方向,直到阡陌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没好气地吐出一句:
“这丫头越大越是不好相与。”
突然发觉苏明琰有异,一把抓过他的右手,搭在他脉上一试,是又气又急:
“少主,你又给她渡了多少灵力,以致自身损耗过度,回去如何应对老祖的试法。那丫头能活到现在,全凭少主替她支撑筹谋,她非但不知感激,竟还对少主疏离猜忌,往后她的事,少主还是不管为好。”
苏明琰一时散去诸多灵力,身上空泛,但未在阡陌面前显露一点,直到她离去,这才松懈下来,怎能瞒得过老秋的眼睛,长吸一口气,勉力笑道:
“不怪她,我所做之事并未告知她,她自是不会想着感激我,她之所以对我如此,也是因为她在青丘受了太多苦楚,对苏氏怀有太多恨意,如今她已长大,没有连我也怨恨,我就很满足了。青丘亏欠她的,我能弥补一些便弥补一些。”
老秋更在意的是苏明琰的身体,声音也变得柔和:
“少主,我这就给你渡些灵力,回到青丘才好应对老祖的试法。”
苏明琰轻轻摇头:
“我没事,养几日便好了,我们先不用急着回去,还有些事要探查明白。”
老秋疑道:
“难道少主真要去追查吗?”
“世道要变,多一些防备总是好的,船上那个和尚不能去召邑,至少不能和齐安他们同行,你拖住他,能拖多久便拖多久。”
“何不杀了他?”
“他是条线,还有用。”
老秋明白苏明琰的用意,独自悄悄潜入了夜色里。
阡陌在夜空里找寻,回到大船上,所幸甲板上无人,她悄悄走向木楼,见一楼仍亮着灯光。
近了,听到净德和尚说道:
“你东鱼谷要惩恶扬善匡扶正道,得先把自己折进去。现今的东鱼谷早已不是过去的东鱼谷,自保都做不到,何谈天下安宁。”
齐安没有答话,阡陌走到门口,先是狠狠瞪了那和尚一眼,转而面向齐安,唤了声‘大师兄’。
齐安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里有关怀:
“回来了。”
那净德和尚眯眼瞅着阡陌:
“齐道长家教不严呐,小道士夜深方归,这样散漫乱跑,小心被人掳了去,外头妖啊兽啊多,保不齐丢了小命。”
酸溜溜的言辞激起阡陌的怒气。
齐安不想阡陌与净德和尚再起冲突,立刻吩咐她道:
“阡陌,上楼去。”
阡陌憋着气,蔑视净德和尚一眼,上楼去了。
她故意使劲把楼梯踩得噔噔直响,宣泄对净德和尚的不满。
净德和尚颇有意味地念着阡陌的名字:
“阡陌,谁给起的名字,寓意是何?”
阡陌快快上楼去,借着月光走回白日里那间睡房,把烤肉放在桌边,躺在床上看挂在窗外的明月,许久,慢慢闭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阡陌睡中突然抽搐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人影一闪,齐安出现她窗前,把手搭在阡陌腕上一试,没察觉异样,又伸出两指在她璇玑穴上试了试,凝起眉头,目光移到床边的桌子上,停留在树叶包着的烤肉上。
阡陌直勾勾看着齐安,心里打起鼓,欲张口说出见苏明琰的事。
不料齐安却似有似无地摇了摇头,收回手:
“不打紧,你只是受凉了,夜里船上寒凉,盖好被子。”
扯起被子给阡陌盖好,看着阡陌闭上眼睛,方才走出去。
齐安什么都没问,好像什么都明白,阡陌知道隔墙有耳,他们在船上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净德和尚都看着听着。
待齐安出去,过了好一会儿,阡陌才眯着一只眼,从眼缝里看到卧房门半开着,正对门口的桌子边坐着扶额而眠的齐安。
她心里明白:大师兄是在为自己守夜。
第二日,天一亮,小伙计就欢欢喜喜来报,说是净德和尚临时有事,夜里就先行下船去了。
齐安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阡陌却心里动了一下,忽地想起苏明琰来,但再想想苏明琰与净德和尚看起来毫无关联,便也不甚在意了。
那小伙计临走前,莫名地冲阡陌笑了笑:
“是我昨日瞧得不真切,小仙长果是个端正的少年郎。”
阡陌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齐安。
苏明琰说凝颜珠会在今日改变她的性别面貌,旁人许是看不穿这变化。齐安与自己日日相伴,且他身为东鱼谷大弟子,修为一定不低,稍稍留意便能看出端倪。
但齐安神色如常,甚至没有因为小伙计的话多看阡陌一眼,这样的反应让阡陌更加忐忑,她默默伸出自己的手,假装整理衣物,暗暗触摸自己的身体,果然,手感与先前大不一样。
小伙计见阡陌不理他,讨了个没趣,灰溜溜走了。
齐安终于开口问起昨夜的事来:
“昨夜,是故人来寻你么?”
阡陌赶紧收回手,答了一个字:
“是。”
“哪里的故人?”
“青丘。”
“你也来自青丘?”
“入东鱼谷前,我和雨芫宗志从甘泉村出来。”
阡陌不肯答应,也没有去否认,只是不去提及那段往过。在她心里,早已甘泉村当做自己的故土,她在那里重新活过来,得到了家人和名字,度过最安稳温暖的岁月,那里的人,那里的麦田,那里的一切,都是她心底的牵念,和姜雨芫一样,离开那里越久,这牵念就越深,扎了根发了芽,和心长成了一体。
齐安看出阡陌不愿多说,也不再多问:
“从前的人与羁绊,须得你自己面对,该怎么做,你必是有主意的。如今,你是东鱼谷的弟子,且要记得这一点。”
阡陌点点头,目光里皆是诚恳:
“大师兄,今后,我都是东鱼谷的弟子。”
东鱼谷收留了他们,给姜雨芫一个栖身之所,给姜宗志活命的机会,这些给予与恩情于阡陌而言,大过天。
齐安不问,阡陌便什么都没再说,即使船舱的事,阡陌也未提及,她想齐安不会也不能去插手丘公的事,毕竟,他们还要乘丘公这条船到召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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