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会叫苏明琰三个字么!”
苏明琰轻而易举抓住那团灵力,语气里没有责备,但阡陌听出他有点儿不乐意,或者说有点儿别的期许。
那团灵力在苏明琰手中攒动,如同一只小兽儿,在调皮撒娇。
苏明琰反手一掷,那团灵力从他手中飞出,直奔向阡陌,神奇的,灵力到阡陌跟前,化作一只雪白的小狐狸,小小的一只,只有两个拳头大小。
小狐狸歪着脑袋看阡陌,跳到她手里,俯下身子在她衣袖上拱呀拱,弄得阡陌手腕上痒痒的,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小声斥责:
“别动!”
苏明琰站在对面的树枝上,替小狐狸解释:
“它是你的真身幻象,你本是白狐,将来会和它一模一样。”
阡陌听着,没有回应,低头一把抓住小狐狸的脖颈,想要认真看看她的样子。
它哼哼叫着,却缩回身子,变回一团灵力,在阡陌手里微微飘动。
阡陌有些惊讶:
“它”
苏明琰接着说:
“它还不能幻形太久,以后你灵力增长,它便随之增加幻形的时辰。若要自由变化灵力,需得学会自我掌控,加之勤奋练习。”
阡陌迫切地问:
“如何自我掌控?”
苏明琰笑了:
“你终于肯跟我多说句话了,只要想着,你便是你,一言一行皆出自内心,灵力于你便如那言行,掌控自己的心念,意动而灵动,由内至外,吐纳自如,一遍遍修习,自可随心所欲施展灵力。”
阡陌还在思索着苏明琰的话,他已飞落到大树下,把手里提着的两只野物放到地上,在周围捡拾柴火,准备炙烤野味。
自我掌控!
阡陌默念着,盯紧手中的灵力,暗暗发力,心里念叨着:化作冰刃,化作冰刃。
那灵力根本感受不到阡陌的意念,仍旧没有丝毫变化,而且晃动得更厉害,随时都有可能跳出阡陌的手掌。
越是如此,阡陌就越心急,想起无往教她的些法门,小声念叨了几句。
岂止那灵力突然见效,忽地从阡陌手中飞了出去,在阡陌惊讶的目光中再次投射向苏明琰。
不同的是,苏明琰正背对着阡陌升起篝火,那团灵力直冲他去,几乎就要撞到他的背时,突然像受了什么刺激,猛地转了个弯,狠狠砸向他刚升起的篝火上。
顿时,火星四溅,燃烧的枝杈和灰尘爆裂。
坏了,坏了!
阡陌可以想象正对篝火的苏明琰此时该是多么狼狈,不知他会怎么面对猝不及防的变故。
阡陌想跑,可是双腿不听使唤,她脑中一片空白,默默地扭过头去,悄悄摘了一个果子塞到嘴里。
好像背对着苏明琰,就能无视刚才发生的一切,而且,她在心里自我安慰:没看见,没看见,他没看见是我的灵力砸了篝火。
这么一想,好像就没那么紧张了。
阡陌假装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果子塞在嘴里,一直忘了咬下去。
“阡陌!”
苏明琰在下面喊。
阡陌动了动眉头,装作没听见。
苏明琰提高嗓音:
“喂!你下来。”
阡陌转过头去,脸上早挂上强装的笑,眯着眼睛,全然忘了果子还塞在嘴里。
但下一刻,这强装的笑就直击到她心里。
苏明琰的模样,不得不笑啊!
真笑起来,果子都掉了,啪嗒掉到苏明琰脚边。
烟灰扑满苏明琰的脸庞,完全遮住原先俊朗的模样,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明亮干净的,显得那么无奈又无辜。发丝凌乱,与街边流浪的乞丐如出一辙,就连一身白衣也沾染了横七竖八数道黑灰,一看便是被飞溅的火棍击打所致。
堂堂青丘少主,何时这样狼狈污秽过!
阡陌不敢再多直视苏明琰,抓紧给自己开脱:
“我我摘果子今晚月亮好亮。”
语无伦次,眼睛转来转去,看看月亮,又侧过脸去,伸手去摘果子。
岂知心里慌乱,手上也慌乱,整个人都慌乱,果子还没够到,身子一动,不留神掉了下去。
啊!
阡陌叫着,倒吸一口凉气,直砸向苏明琰。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阡陌闭上眼,等待着不可逆转的一摔。
管他怎么收场,大不了苏明琰反应快给自己一击,或者他心慈手软些,躲闪及时,让她自己着地,左右这点伤她都能承受。
苏明琰果然反应快,他在阡陌坠地前及时避开了,眼看着阡陌落地,忽然俯身直面即将仰倒的阡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猛地飞了起来。
快过风,快过阡陌奔跑最快的速度,苏明琰抓着阡陌飞越丛林。
不等阡陌明白过来,一下子向下坠落。
水,是水!
阡陌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身上湿透了,水淹没了身体,浑身变得僵硬,这情形让她想起浮翠湖的经历。
但这里不是浮翠湖,这么快能到的只能是瀚河。
瀚河的水不像浮翠湖那样冰凉,反而有些许暖意,或许是因为此地离南境更近。
阡陌这么想着,趁着下坠的速度变慢,努力睁大眼睛,渐渐适应水底的环境,果然慢慢恢复知觉,且能凭着自身的修为看到微弱的光。
可就是这么一看,刚刚舒散的四肢又僵硬起来。
哪里是因为瀚河水温暖,分明是苏明琰身上的温暖。
苏明琰环抱着阡陌,但没那么紧,让她能舒展开四肢,又因为在水中有浮力,让她一时察觉不到。
她们还在下沉,瀚河好像比浮翠湖深得多,暗流之力也大得多,看似平静,实则压迫甚大。
阡陌想挣扎开,可连水流的力量都抵抗不住,又怎能抵抗得了苏明琰。
在她眼中,苏明琰更多是青丘少主的身份,这个身份一直是压在阡陌心底的负担,虽不及苏瑾霜重,但不可轻易忽视。
阡陌扭头看着苏明琰,如此近的距离,彼此的一呼一吸都能真切感知。
苏明琰脸上的烟灰已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发丝在水里飘动,恢复原来的样子。
他的双目明亮清澈,好似能一眼看到底,但里面到底是怎样的情形,阡陌从未看得明白。
“拜你所赐,不得已到河里清洗一番。”
苏明琰说这话时,明显不是生气的样子。
阡陌略微宽了宽心,抱歉地笑笑:
“我不是故”
一张口,连串的水泡从她口中冒出,她这才发觉嘴里灌进一大口水。
原来是股暗流袭来,将他们冲到更深的河底。
以阡陌的修为,在平静的水里尚能坚持一阵子,但她水性不佳,在深水里呆久了难以呼吸不畅,自然觉得憋闷,这才呛了一口水。
苏明琰见状,左掌往阡陌背上一击,阡陌往前一倒,嘴里的水随之也吐了出来。
她脸色发白,胸口异常憋闷,神思也恍惚起来,双目半张半闭,朦胧中见一只手向自己脖颈处伸来。
脑中猛地一惊,突然产生了错觉,好像又回到了青丘,眼前的人变成了苏瑾霜,苏瑾霜每每这样向她伸手,就会狠狠卡住她的脖子,无数次要置她于死地。
从前,她只能麻木地等待,等待着苏瑾霜无休止的折磨。
现在,决不能死在她手里,雨芫,雨芫还等着她回去。
强烈的求生欲冲击着阡陌的头脑,无意间,她双手指间溢出灵力,幻化出利刃,抬手间,双刃一齐朝那只手削去。
可惜,双刃一碰到那只手即可粉碎消散。
阡陌的心力也松垮掉,浑身只剩窒息的空白,双目闭上,向河水更深处下坠。
之后的一切,她都没了知觉。
苏明琰那只手伸过来,托住阡陌的后颈,与她一起下沉。
好在阡陌昏迷过去,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抱住她,就如抱着另一个自己,在她耳畔密语:
“不要怕,有我在,从前的噩梦不会再现,从前的伤痛也会治愈。将来,我会给你一个美满的结局,有家人,有住所,有可以长眠的地方,此誓既起,绝不负你。”
尽管阡陌听不到也看不到,苏明琰仍是说得那么认真,仿佛只要他在阡陌耳畔说了,就当是她听到了,应允了。
下坠下坠。
苏明琰没打算立刻救醒阡陌,仿佛只有她昏迷着,才会这样安然在他怀里,让他拥有。
直降到瀚河河底,苏明琰落地抱着阡陌,道一声:
“青冕!”
一柄长剑在他背上显现出来,长剑自行飞出剑鞘,绕到苏明琰一旁。
苏明琰既呼之为青冕,这剑便是他的佩剑了。
青冕虽是把剑,但得益于苏明琰高深的修为和灵力,也有了些许灵智。
它似是好奇地靠近苏明琰怀里的阡陌,剑柄向阡陌的脸倾斜。
苏明琰厉声道:
“离远些,别伤到她。”
青冕明白苏明琰的话,一下子直竖起来,咻地绕到苏明琰的背后,找到剑鞘准备钻进去。倘若此时它会说话,必会抱怨苏明琰:明明只是看一眼,就这么紧张,她是你的什么人,比日日伴你身旁的我还重要。
苏明琰自是揣测不到它的心思,也无暇去想一把剑会有什么想法,但一定看出了它的不满,一把剑也是有脾气的,谁让它是自己用灵力凝聚而成呢。
剑也是要哄一哄的,苏明琰放缓语气:
“回来,帮我掌灯。”
好吧,就冲你这么快转变的态度,青冕怎会小气到与主人置气,立刻离开剑鞘,调转剑锋,剑尖朝上,燃起一簇冰蓝色的火焰,霎时把河底照得亮如白昼。
青冕跟在苏明琰身侧,多少有点傲然挺立的姿态,能为主人出一份力,是它最大的骄傲。
苏明琰很满意青冕的表现,虽然他不善用言辞表达,青冕会感知到他的心绪。
在青冕的照耀下,河底的一切一览无余。
瀚河是阔大的,河底也是富饶的,被亮光惊吓到的群群鱼儿煽动五彩斑斓的身子慌忙游得远了,还有那些反应迟钝的仍悬在水里,鳃盖在一张一合,看样子睡得正沉。
飘移的水草缠绕在或大或小或高或低的石头上,色彩缤纷的植株和虫儿布满石头,缝隙里沉睡着虾蟹贝类,大家都安静地守着自己的位置。
苏明琰在河底游走,寻找能够歇息的地方,青冕紧跟着,遇到挡住去路的鱼儿,即将要从其身上穿肠破肚而过时,苏明琰轻咳一声,青冕立即斜着剑身绕了过去。
那鱼儿浑然不知方才自己侥幸捡了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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