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追赶着姜宗志,让他快快长大。
姜雨芫也追赶着姜宗志,生怕他跑丢。
麦收季节,父亲和母亲都到田里收麦去了,村民们干得热火朝天,连能干的老人和孩子也去帮忙。
姜雨芫去不了,留在家里看护三岁多的姜宗志。
姜宗志左手握着一根柳条,骑在□□当作马儿,右手作扬鞭状,满院子里转圈儿,兴奋地喊着‘驾,驾,驾’,仿佛自己真是叱咤疆场的大将军。
姜雨芫看日头正浓,想着父亲母亲收麦太久,带去的水大约喝光了,他们一定会口渴,便嘱咐姜宗志:
“宗志听话,你在院里玩,姐姐去烧水,待会儿我们一块给爹爹娘亲送水去。”
姜宗志停下来点了点头,看姜雨芫进了厨房,继续骑马转圈儿。
转到院门那里时,姜宗志门外站着一个矮胖的男人,挑着担子冲他眯眼笑。
姜宗志扫了他一眼,继续转圈。
男人不慌不忙,等姜宗志再转过来时,他左手向上,掌心上托着一只小鸟,鸟儿两边各有一个轮子,前胸上系着一根长长的绳子。
姜宗志看得入迷,呆立在原地。
男人朝姜宗志举了举左手,低声唤他:
“娃儿,来耍呀!”
姜宗志犹豫不定,没有动,声音稚嫩:
“你是谁?”
男人拍拍自己肩上的担子,咧开嘴:
“我是卖货郎。”
姜宗志看了看他的担子,针头线脑,花里胡哨,有他认得的东西,更多的是他没见过的物件。
卖货郎放下担子,顺势弯腰把手里的小鸟也放在地上,手里只牵着小鸟胸前的绳子,轻轻一拉,小鸟跑起来,点着头发出‘啾啾啾’的声音。
姜宗志的眼睛跟着小鸟跑,身子随之向前倾,不知不觉连柳条都掉了:
“那个是小鸟吗?”
“这是鸠车,可好玩了,乖乖,给你玩。”
卖货郎再次向姜宗志招手。
姜宗志几乎破防了,还留有最后一丝顾虑:
“娘亲说不能买。”
卖货郎憋住笑,轻而易举化解姜宗志的顾虑:
“真是个好孩子,你娘说不能买,没说不能玩吧,我的好玩意就是给好孩子玩的,不买只玩不要钱。”
姜宗志认定卖货郎说得有道理,大胆地走出门去。
卖货郎满意地笑了,重新挑起担子,牵着鸠车往街上走,催促姜宗志:
“快来追,追上给你玩。”
姜宗志在后面追,充满信心:
“我要抓到小鸟。”
卖货郎越走越快,鸠车的轮子越转越快,姜宗志也越跑越快。
眼看鸠车就在眼前,姜宗志向前俯身抓取,总是差着一点点,怎么也抓不到。
姜宗志急了,喘着粗气:
“等等我,小鸟等等我。”
卖货郎鼓励姜宗志:
“快啦,快啦,好孩子就快抓到了。”
不知是卖货郎走得急了,还是鸠车转得急了,绳子突然松了,鸠车自个儿向前跑。小鸟点着头,啾啾啾叫唤,一路向河滩方向滑去。
姜宗志慌了:
“跑啦,小鸟跑啦。”
卖货郎气得直跺脚,拍着大腿喊:
“唉呀!我的鸠车呀!好孩子,快,快去给我追回来。”
姜宗志眼里只有越来越远的鸠车,听到卖货郎的话,跑得更急了。
突然,姜宗志绊倒,整个人趴在地上,右腿磕在一块石头上,磨碎裤腿,擦伤膝盖,鲜血直流,疼得他哇哇大哭。
卖货郎催得更急:
“爬起来爬起来,快快追,快快追。”
姜宗志双手撑地,艰难地站起来,手背在脸上一抹,泪水掺着手上的尘土,成了一个大花脸。右腿膝盖生疼,挪不动腿,定在原地呜呜哭泣。
姜雨苑烧开水,拿水瓢把水从锅里舀到水盆里,等水凉些,再装进水袋里,双手抱着水袋唤姜宗志:
“宗志,别玩了,我们送水去。”
话没说完,走出厨房,发现姜宗志没在院子里。
姜雨苑接连喊了好几声,没人回应。
家里到处找不见姜宗志。
姜雨苑慌了神,飞奔出远门,扯开嗓子大喊‘宗志,宗志’。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狗儿追得猫儿东躲西藏。
宗志,姜宗志!
村子里回荡着姜雨苑的呼喊。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慌乱,镇定下来,决定先找最危险的地方,跑到村里的老井前,仔细检查,石盘厚重,把井口盖得严严实实,没有打开的迹象。
这是一口废井,没人动得了石盘,连村里最老的老人也说不清老井存在了多久,不知道石盘的来历,更无人知晓老井有多深,里面有没有水。它是个无用的存在,大家都视而不见。只有某个关键时刻,才会想起老井。
石盘没有动过,姜雨苑的心落了一半,转身又飞奔向河滩。
母亲常常嘱咐姜雨苑绝对不可以带姜宗志到老井边和河滩上玩耍。
姜雨苑心里一直念着:河滩,河滩。
半路上,听到姜宗志的哭声,远远看见他孤零零站着,姜雨芫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加快脚步飞也似地冲到姜宗志身边。
“宗志。”
姜雨芫一声唤,姜宗志仿佛看到了救星,又放声大哭:
“姐姐,疼!”
姜雨芫低头一看。
血!姜宗志右膝盖上全是血污。
姜雨芫浑身一颤,怀里的水袋滑落在地,木塞子掉了,水汩汩流出。
“不哭,宗志,姐姐在呢。”
姜雨芫强装镇定,蹲下去检查姜宗志的右膝,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没事没事,宗志勇敢,姐姐洗洗就好了。”
说着拾起水袋,卷起姜宗志破烂的右裤腿,用水袋里的温水冲洗膝盖上的血污。
姜宗志止住哭声,擦了擦眼泪,看看姜雨芫,又看看水袋:
“姐姐,给娘亲送水。”
泪水在姜雨芫眼睛里打转,一边轻柔而仔细地清洗着姜宗志的膝盖,尽量减轻伤口的痛感。一边忍不住训斥姜宗志
“送不成了,谁让你乱跑的,娘亲回来打屁股。”
“会不会打姐姐?”
姜宗志忍着疼,关心地问。
姜雨芫吓唬他:
“当然不会,娘亲会把你的屁股打成四瓣,教你不听话自己跑出来。”
姜宗志没有被吓到,反而情绪平稳了:
“我不怕,姐姐,屁股是两瓣的。”
姜雨芫不由得笑出声,洗干净伤口,看清膝盖破了层皮,没有伤到骨头,也不再流血,就放心了,拍拍姜宗志:
“还疼吗?试试能走路吗?”
“还疼一点儿。”
姜宗志抬抬右腿,走了一步:
“姐姐,走走就不疼啦。”
雨芫拉住姜宗志:
“那就快回家吧。”
姜宗志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四下看了看,很是失望:
“鸠车,姐姐,鸠车跑了。”
“哪有什么鸠车!”
姜雨芫满不在意地训了句,拉着姜宗志继续往家走。
姜宗志不情愿地跟在姜雨芫身后,挠挠脑袋,不解地自言自语:
“咦!卖货郎呢?”
放眼望去,哪还有卖货郎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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