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历跟商陆恩的秘书提前预约了见面时间，怀着忐忑的心情在见客室等待。
商陆恩风尘仆仆地赶来，准时赴约。他以为罗历是来商量公关的事，还把公关部长带过来了。
商陆恩坐下后给部长使了个眼色：“在这汇报。”
“好的，商总。”
“舆情监控显示，上次危机公关后，近段时间网络上对林晓梦女士的恶评率下降了百分之三十，中立评论上升百分之四十。”
“网民舆论越来越倾向于关注《冰山》剧情本身，照片黑料事件影响力大幅减少。”
“《冰山》上座率达百分之四十八，票房至今已经突破35亿大关，点评网平均82分，反响上佳。”
“其中提及林晓梦女士的影评中，攻击性评论占百分之二十，不褒不贬的内容大致有百分之六十五，剩下的是认可林晓梦女士演技有所提升的评论。”
“目前我们部门成立了专门的小组负责实时监控网络舆论，如果有不良事件会及时控制，避免事件发酵爆发。”
等公关部长说完，商陆恩看向罗历：“罗先生今天来是有其他提案？大家可以一起讨论方案的可行性。”
罗历有些尴尬，摆了摆手：“非常满意，真的太麻烦商总您了。”
说罢，他有些犹疑地看向公关经理，朝他礼节性微笑后，含糊道：“其实我今天来找您，有其他的原因……”
商陆恩读懂了他的未尽之意，示意经理回去工作。
等房间就剩下他们之后，罗历叹了口气，将整件事和盘托出。
“我就想着，这傻丫头还挺听商总您的话，如果您能在百忙中抽出些许时间，帮帮她的话，真的不胜感激……”
罗历越说声音越小，恨不得直接钻进地缝里，他是怎么想的，商总这么忙碌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明星的心理问题，抛下上亿的生意不谈，带她出去玩呢？
商陆恩最近确实很忙，准确来说，他就没有一天不忙的。
真要说起来，被迫和林晓梦呆在瑞典那段时间，或许是他难得的假期时刻——虽然也并没有闲下来就是了。
但是商陆恩虽然工作狂属性点满，同样也是一个很重视朋友的人。
他的朋友不算多，之前真正交心的人也就岳祐一个。
现在嘛……林晓梦勉强也算半个朋友。
商陆恩真的很难想象，天天乐得跟向日葵似的林晓梦会抑郁，因此听见罗历的请求，他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
他给秘书打了个电话，确定自己接下来的行程都有哪些，了解之后敲定下来。
“我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听我的要求，不过我会尽力而为。”
“明天我本和岳祐约好去马场转转，只是私人聚会，到时候捎上林晓梦。”
罗历原本都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商陆恩这么好说话，他大喜过望，双手握着商陆恩的手不断道谢。
商陆恩还要说些什么，他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商陆恩面露歉意，朝罗历点了点头，接起电话。
罗历自知已经很麻烦商陆恩了，便不再打扰他工作，拿出自己的手机示意之后微信联系，就起身告辞了。
第二天一大早，商陆恩就来到林晓梦公寓楼下，他之前曾经送林晓梦回家，所以知道她的住址。
昨天他已经跟罗历说了具体时间，所以罗历已经提前在楼下等他了。
昨天时间紧急，罗历只来得及大致讲述林晓梦的情况，这会儿趁上楼的功夫，他又跟商陆恩说了剧本的内容，给他打预防针——
“晓梦现在完全沉浸在角色里，所以待人态度可能不太好，还请商总多多包涵，不要因此怪罪她。”
商陆恩向来不在意这些虚礼，随意点点头。
两人在门前站定，罗历敲了敲门。
无人响应。
罗历又敲了两三分钟，里面还是没动静。
他无奈，拿出备用钥匙，在门外高声提醒：“晓梦？你醒了吗，我们进来了啊！”
商陆恩挑眉了然道：“她可能还没起床。”
果然，两人进屋后，其他房间都没看见人，只有卧室的门紧闭。
罗历又反复敲了许多遍，才听见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隔了一会儿，林晓梦睡眼惺忪地穿着睡衣来开门。
看见他们俩，林晓梦毫无波动，连句问候的没有，只浅浅地睨了二人一眼，又踢踏着拖鞋想回到睡床上。
“站住。”商陆恩这下明白林晓梦真的病得不轻了。
林晓梦停下脚步，没有转身。
“换好衣服出来。”依然是命令式口吻。
罗历擦着汗挽尊：“晓梦她可能未必会照做……”
话音刚落，就见林晓梦呆呆地去拿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想要脱掉睡衣。
罗历眼疾手快，赶紧将卧室门合上，啧啧称奇：“天哪，商总您真有一套，晓梦真的听你的话欸。”
“我也不确定，只是试试像这样简短直接的口令有没有效果。”
罗历转念一想，大致想通了，他之前提出的娱乐方式，都是商量的语气，需要林晓梦拍板去不去。
而林晓梦现在既然对任何事都毫无兴趣，又怎么会同意呢？
反而商陆恩这样直白的命令，不给林晓梦思考的机会，她反而会下意识照做。
毕竟对她来说，现在做什么事都是一样的。
接下来，罗历依葫芦画瓢，让林晓梦洗漱完，吃他带来的早餐。
商陆恩则在一旁观察她的神情。
他惊讶地发现，林晓梦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过其他表情，就像是被机器人代替了一般。
等林晓梦吃完早饭，商陆恩直入正题：“今天陪我去马场。”
没想到，一向无往不利的要求却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了。
林晓梦摇了摇头：“不去。”
说完，她缩在沙发上，又拿起剧本来看。
“为什么不去？”
“不想出门。”
商陆恩语塞，看向罗历。
眼见要把林晓梦拐出门了，罗历岂肯善罢甘休？
经过商陆恩的提示，他也摸着了一些门道。
想起林晓梦曾说过商陆恩是她粉丝，罗历凑到她耳边循循善诱：“这可是你粉丝提出的请求，你不是很想达成粉丝的要求吗？”
剧本里洛彤正是因为想要迎合粉丝和男朋友的期望，才会陷入这种状况，和魔鬼达成交易。
按照这个人设发展，林晓梦应该也会试图满足粉丝吧？
不出罗历所料，林晓梦眼神终于产生了波动，她看向商陆恩，微微歪头，像是想确认眼前的人是谁。
商陆恩见她动摇，重复了一遍：“陪我去马场吧，放心，没有外人，是私人马场。”
林晓梦站起身，无声地跟在商陆恩身旁。
罗历闻弦音而知雅意，替她解释道：“她应该是同意了——晓梦今天就拜托您了！”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林晓梦宕机，本来就一堆烂摊子忙个不停。
明珠公司总裁蒋志还忙中添乱，硬给他塞了几个小明星，让他帮忙弄点资源。
这是件小事，罗历也不好因为这点事去麻烦宋萧项，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商陆恩“嗯”了一声，带着林晓梦，就像母鸡带小鸡一般，一路从公寓下楼，然后上车。
罗历落在他们后面，看着林晓梦老老实实地跟在商陆恩身后，还挺有喜感。
他摇摇头，希望商总能把林晓梦拉回现实世界吧。
车上。
商陆恩还是不敢相信，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学拍戏还能学疯？
他一边开车，一边试探着找林晓梦搭话。
林晓梦有问必答，但是回答得都很简洁。
虽然简略，但都很有逻辑性，看来林晓梦现在应该还是在思考的。
只是不知道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林晓梦在想什么？可能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些天，林晓梦感觉自己好像和外界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除了维持日常消耗，吃喝拉撒睡，其他事都提不起劲来。
一开始，她只是想体验一下剧本中女主交易后的生活。
渐渐地，林晓梦也分不清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不出门，没物欲，只是窝在家里，感觉很安全、很舒适。
她对一切都毫无兴趣，不想耗费精力在任何事上，越琢磨剧本，越能体会女主的心情。
林晓梦何尝不是如此？
一直被恶言恶语包围，从线上到心声，所有人似乎都在厌弃她。
她从小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不懂人情世故，以最大的善意看待这个世界，最大的挫折也不过是网络上的闲言碎语。
若说以前被全网黑，林晓梦不在意的原因是她还有知心的朋友，和无条件爱她的家人。
那么林晓梦获得读心术后，连这仅有的遮羞布都被掀开了。
就连她的哥哥、她最要好的闺蜜，偶尔流露的心声也会让她心底发凉。
以前的她不愿细想，只是安慰自己并不是人民币，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被人喜欢，习惯性戴上手套，逃避着他人袒露的心声。
但是如今她却厌烦了一切，像是热情被透支，对事物的感知也变得迟钝而模糊。
大脑逐渐放空，一切交给这个拥有“铜墙铁壁”的自己。
但是林晓梦没有忘记，她还有一个忠实的粉丝，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尽管商陆恩嘴上总是不饶人，可是行动上却一直在帮助她。
粉丝……
她应该满足粉丝的一切要求，不是吗？
林晓梦靠在车窗边，窗外的风景往后飞逝，映在她的眼眸中，逐渐模糊、褪去，一切都似乎蒙上了一抹灰色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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