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期到了。
这一个月，二人没再见过面，微信上也就寥寥几句。姜禾都有些下头了，想着他说要签她、捧红她，应该也是说着好玩的吧。
难道是真的想出轨找刺激被老婆发现了？姜禾心想。
算了，这世界上多的是坏男人。
这天，姜禾和往常一样，睡到中午起，化个妆，穿身得体的衣服去拍摄。坐在车里，望向窗外，她又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了大明星会是什么情景，那家里人会很为她骄傲吧，还会在电视里手机里不断重复播放有她参演的影视剧，逢人就夸自己女儿多棒，哈哈哈，幻想总是美好的。
事与愿违。
又是恶毒女配，要夸张并且不顾形象地欺负主角……
自己明明就是张大女主的脸，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有个镜头，需要姜禾嘴角抽搐表现出小人得志模样，奇怪了就，怎么都演不好。大家都有点着急了，姜禾更急且烦。
为什么！
演不好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姜禾不愿意这样。这根本不是表演，这是低俗的一种！姜禾腹诽。
最终老板服软，同意姜禾用自己的理解去诠释。
姜禾诠释得很好，只是她的这种表现方式，他们当前的观众看不懂。短视频的无脑短剧而已，不需要高级和艺术，他们只想看到最简单最夸张最搞怪最扮丑的东西罢了。
这也是事后姜禾老板告诉她的，她理解，也很为自己不合时宜的任性和所谓的审美高级歉疚。
谁不想拍出好的有内涵的有艺术的片子，可是没人买账，就没钱吃饭，老板还要养一家人，两个儿子的他本就压力更大。
没有人生来就会为五斗米折腰，但你不吃饭就是会饿死。
成年人的世界太多不得已了，自由和梦想终归是少数人的游戏，就像爱情这种奢侈品，没有钱就是享受不来。
当然，不是说只有有钱人才拥有爱情，我只是想说，爱情太t娇贵了。
百无聊赖之际，一条信息出现，如同一束光照向姜禾，那一刻，姜禾觉得自己歉疚的心得到舒缓。
是柯柏笙发来的，问她在哪，接她去签合同。
姜禾立即回了定位。
很快，柯柏笙接到了她。
柯柏笙这次开的是黑色卡宴，老小子，车不少。
一个月不见，二人都有些生疏，气氛也些许尴尬。
姜禾率先打破沉默，“还以为被骗了，没想到来真的。”
“抱歉啊，这一个月有点忙，没时间看手机，不是故意不回信息。”柯柏笙确实是真心致歉。
“忙完了看到可以回啊，忙不是借口。”姜禾最烦男人说这种话，又下头了。
“对，但是很久之后才看到，不知道怎么回，好像不管怎么回复都显得多余又矫情，甚至觉得有些假惺惺……不过你说得对，不回是不对的，下次不会了。”
柯柏笙真的，他真的，真诚。
真诚是必杀技。
“大可不必，我又不是你对象，爱回不回吧，有的是帅哥找我聊天。”姜禾故意没好气。
她不是没被他真诚的话语打动，只是嘴硬心软是她的个性。
柯柏笙没再说话，悄悄偏过头去看她表情，感觉到她今天确实情绪不高，于是不敢说话。
又是良久的沉默，干冷的天气加上过分沉闷的氛围，显得冬天更无情。捂不热的手，捂不热的心，睫毛都要结成冰。魔幻，太魔幻了，双方都不知底细，就要前去签一个合同，这要是被卖了，也算姜禾活该吧，她自己鬼使神差上了这个男人的车，上了他的贼船。
约莫一个小时，到达目的地，是城南的高新工业园。
居然不是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别真的有诈，姜禾已经用眼睛四处寻觅能求生的工具了。
两人先后下了车。
柯柏笙引着姜禾往里走，一边温柔说着：“没有涉足过娱乐圈，也是短短一个月之内去了解的，成立了一个小型工作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法律顾问也在，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清楚再做决定，监控也都是无死角的。放心，我或许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不至于拐卖妇小，那是畜生不如才会干的事。”
柯柏笙也很有趣，他总是会一本正经讲这些，一边说着话，一边引着姜禾去往目的办公室。
姜禾哈哈笑，“柯总真幽默，但我真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已走至电梯前，柯柏笙修长白皙的手指触碰着按键，等待电梯的到来。他听着姜禾的话，若有所思着，然后开口，“确实。但现在是法治社会，等到了办公室，再给你详尽介绍，好证明我们是正大光明的工作室。”
“好！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我就报警。”姜禾也一本正经说着。
不过她说完笑了。笑容很明朗，给人春风拂面的感觉。
电梯门开，柯柏笙让姜禾先行，自己随后跟进，手指摁了25楼。
诺大的电梯，就只这二人，且两人都不再说话，于是又陷入了沉默。
还好电梯速度算快，门开了，姜禾先一步出去，但她不知道方向。
柯柏笙随后大步跟上，引她过去。
是一间中规中矩的办公室，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个书柜，很简单的装饰，整体墨色。不是姜禾想象中的场景，她以为会是标准霸总配置呢。不过挺接地气。
沙发上还坐着一位一身灰色西服的律师，很干练的气质。他看到进来了人，放下了手中电脑，站起来招呼着，“柯总，姜小姐，您好，叫我何律就行。”
“您好。”姜禾回应。
“你先看看合同，没问题就签。”柯柏笙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桌上的黑色夹子。
姜禾看到桌上就一个黑色夹子和一支看着很古老的钢笔。
要签吗？很奇怪，我们都不认识，要是什么违法的东西呢？姜禾有些犹豫。
此刻的犹豫是不是来得稍晚了些。
柯柏笙走过去拉开座椅，又将钢笔转开，欲递到姜禾手里。
姜禾顺势坐下，接过笔。
她思绪很乱，也看不懂这什么玩意合同，别是卖身契等诸如此类的东西，这种游戏她可玩不起。
谁知面前这厮是好是坏。
她捏着笔，眼睛快速扫过，算了，字好多。
感觉自己好疯，同时不安全感随之而来，听说过很多阴阳合同事件，自己就这样孤身入会，未免太勇了些。
她还挺坚定，不能签。
至少要考虑考虑吧。对，没错，带回家找自家律师瞅一眼再说。这种事情稳妥点总是没错的。
墙上的钟，秒针滴答滴。
最终，姜禾把笔放下，“我想，我可以把它带回去仔细看看，虽说我是乙方，但也有考虑的权益。何律，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当然了，姜小姐，您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或者不满意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何律掏出名片递给姜禾。
柯柏笙并不意外，这才是人之常情，他们毕竟只见了三面。他将钢笔收好，看了眼手表，“还有时间，我送你回去吧。”
姜禾收好合同，乖巧点头。此刻那种他是老师、自己是学生的感觉又出现了。
何律礼貌送行。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话也不多。
只是姜禾这个人很直接，她心中有疑问，她想问，“柯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我们只不过见了三面……我总觉得怪怪的。”姜禾的眼睛一眨一眨，明亮的像星星。
柯柏笙笑了，他知道她内心疑惑什么，“你是不是怕是什么阴阳合同，要付出点什么代价？”
“嗯。毕竟是在酒吧认识的，你懂的吧，哈哈～”姜禾试图用笑声掩盖尴尬，想了想，又继续说：“我们是陌生人，即便发生些什么，也是一夜情这种，听起来似乎更合理。如果说你是娱乐公司相关，那你想签我也很正常，可你说你不涉足，那为什么要签我呢？咱俩都没有经验，万一一条路走到黑，咋办？”
柯柏笙认真听着。
“我真的想不到你签我的任何理由，除非，除非……你觉得我年轻有趣，想包养我……”
“不是。”柯柏笙听到这打断了她，他不想她有这方面的担心，况且他本就没有这个想法。
可姜禾还是继续说着，“如果是需要付出身体和尊严的代价，我不情愿。”她很坚定，很认真。
是的，姜禾从前不是没有机会进到圈里，只是她运气不好，总是要走一些旁门左道才能靠近梦想，她迈不出那一步。她宁可不当演员，也不要放弃自尊。
就是有一些自诩文青者，骨子里矫情透了，宁愿一辈子才华和天赋被埋没，也不会去做那万人折的玫瑰。
其实，用身体和尊严去换取利益的人，也不能就被评判为错了；姜禾这种，也不能说有错。
世间之事，并不非黑即白的。
柯柏笙岂会不懂，他很认真听着，他知她的坚定与坚守，也在思考着如何说能打消她的这个顾虑。他或许不是个十足意义上的君子，但在这种事情上，他作不出恶人模样。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真的没有那种想法。你漂亮、年轻，我喜欢你，可以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去追求你，而不是以这种让你见不得光的形式，那对你不公平，更不尊重。我是说，如果我喜欢你的话。”
可是他的耳朵又红了。
姜禾看到了。
但她装没看到。
“谢谢你啊，你是个好人。”她笑着说。
其实，听他说那番话，是有些心动。但心动并不能就让她完全信任这个男人。女孩子出门在外，可要多加小心与防范。长得帅气的男人，会说漂亮话的男人，尤其这种又多金的，你不知道对方底细，势必要多留些心眼。可以心动，但得先藏着。
柯柏笙把姜禾送到了家，两人笑着道别。
然后他又去了那家酒吧。
一样的位置，一样的音乐，一样的嘈杂。柯柏笙爱好不多，喜欢健完身大汗淋漓的痛快，肌肉酸痛让他感到兴奋，因为这样能感觉到自己活着；喜欢在这家酒吧一个人看着那群熟男熟女贴身热舞，他在观察，空虚的灵魂是何其多；喜欢把烟点着，看它一点点燃烧殆尽。
好吵，烦了。
柯柏笙大步流星离开。
姜禾躺在床上，一遍遍回想今日发生之事，她也烦。
又想起那件事，如果当时不拒绝去参演那部电影，也许现在会是小有名气的演员吧。
没参演的原因很简单，也是现在的姜禾不想承认的，因为她没自信，觉得自己不够漂亮。
多漂亮才算漂亮呢，这很难去评判，众人皆有自判，且只用漂亮去形容一个真正的演员，这是不对的。即便不好看又如何，不好看的人难道就没有生存权利吗。
只有烂人才不配活着。
说到烂人，姜禾可太有发言权了，她的前任是个十足的烂人，大烂人。
悲伤涌上心头，她想流泪，她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遇到那样的畜生。还有一件无法言说的秘密，那是她没有勇气对任何人说的。
越想越难受，泪大把大把流。幸福好难，爱情好不真实，她竟还想着会和酒吧一面之缘的男人发生浪漫的爱情故事，没有意义，没有任何意义。
对了，还有这个合同……
想着想着，她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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