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可是一闭眼，有些昏沉的脑袋突然不断闪过那张脸，与他相处时的场景，一帧桢地闪现，宛若电影画面一般。
怎么做都挥之不去。
终于，她忍无可忍地从床上爬起来，继而给自己穿了件外套。
“顾唯，你还有出去吗？”张梓娟问道。
“嗯，有点事。”
这时，沈薇也凑了过来，语气殷勤，道：“你去哪儿呢？”
“随便走走。”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
说完，顾唯头也不回地出了宿舍。
没多久，顾唯骑走了自己的小电瓶，开始接单。
第二天，顾唯还是感冒了，发烧伴有咽痛，脑袋会疼，但不是很严重，至少她还能去上课。
不过眼下，顾唯面临一个难题。
这退烧药她是吃还是不吃。
若换了平时，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吃药，可是现在她是试药员，不能轻易服用药物。如果吃了退烧药，影响到试药结果怎么办？
她上网查过，但是给出的答案不一。她不是没想过江昱琛，可……一想到那张脸，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内心，又开始泛起涟漪。
最终，顾唯什么也不做，只是一直喝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脑袋清醒了一些。
上午的第三节是病例实验课。
顾唯拖到很后面才进教室。
果不其然，一进去就看到讲台前的江昱琛，他正被三个男生围着，他们有的捧着书，有的拿着手机，声音低低地问着。
江昱琛一如既往有耐心，为别人答疑解惑的样子格外认真。
顾唯不自觉地看着他，心里不疾不徐地升腾起一抹感觉。
有的人与生俱来就带着光，只是站着，便能成为焦点。
想到这里，顾唯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围着江昱琛的几个人快速地回到座位坐好。
江昱琛也在这时发现了顾唯，他对她笑了笑。顾唯盯着他数秒，末了将目光移开。
这节课的主要内容是观察。
虽然早就听说这节课观察的对象是大体标本，但是当看到玻璃柜里，那泡在福尔马林液里面的人体组织时，不只是女生，连一些胆小的男生也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那是一颗没有头盖骨的头颅，眉毛以下的部分是完整的，标本只到肩膀的部分，所以看起来格外渗人。
“首先，你们要先辨认标本属于什么脏器和组织，其次是脏器的大小、颜色、外形、质地等等。”
教授一如既往地淡然道：“在这里要注意，脏器有没有被膜，有没有结节，或者炎性渗出物……”
心理素质再好的人，第一次接触到大体标本，都会不舒服。可反观顾唯，表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宛若早已看淡生死。
这种近乎冷漠的姿态，让一旁的庄晓飞忍不住问道：“顾唯，你……就不觉得害怕吗？”
顾唯一顿，反问道：“怕什么？”
见顾唯如此冷静，庄晓飞故意说得严重些。只见他指了指眼前的标本，说道：“尸体。”
顾唯看着福尔马林液里那张紧闭着双眼的惨白的脸，面无表情。
少顷。
“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更可怕。”
她的声音轻如耳语，没有一丝温度。
庄晓飞忍不住一阵寒栗，之后没敢再找顾唯搭话。
终究还是被这发烧影响了，顾唯一节课的状态都不大对，江昱琛也发现了，期间他问过顾唯，可是对方没跟他多说什么。
江昱琛暗暗地观察她，她的嘴唇干燥，眼里有血丝，脸颊上的红晕，明显也是不正常的。联想的她前天才淋了雨，江昱琛得出了一个结论。
于是在下课后不久，江昱琛在走廊叫住了她。
说来也怪，明明上课时还好好的，可是现在两人这样站着，顾唯那种类似心虚的情绪，又冒了出来。
顾唯没闪躲，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走近。
他眉心微颦，表情比上课时还严肃。
“怎么了？”顾唯面上若无其事。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
不曾想，他直接抬起手，额头瞬间被那温暖的掌心覆盖住。
确实发烧了，温度还不低。
“都发烧了还说没事。”
“……”顾唯表情微僵，随即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终究还是将自己的心虚暴露了。
“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具体时间顾唯也说不清，就说了个大概，“早上吧。”
“吃药了吗？”
闻言，顾唯反问，“可以吃吗？”
顿了几秒，江昱琛才反应过来，所以他说道：“试药期间，只要别服用相同药性的药物就行。”
“……知道了。”
“宿舍里有药吗？”
语气里显而易见的关心，让顾唯越发觉得没办法跟他这样待着。
“有，谢谢。”生疏地道了句谢，顾唯便走了。
匆忙的身影，与那晚如出一辙。
江昱琛想着追上去，再说点什么，可是却被其他好学的同学叫住了。
这群同学里面，沈薇也在其中。她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所以直到顾唯离开，她的表情依旧冷冷的。
回到宿舍，顾唯吃了粒退烧药，因为药性，没多久顾唯就沉沉睡去，这一睡就是一整天。
她被热醒了。
醒来的时候，顾唯的微信里有三条信息，一条是江昱琛发的。
——好点了吗？
发件时间是两个多小时前。
还有两条信息，是母亲发的。
——小唯，最近很忙吗？
——等有空了，给妈妈打个电话。
顾唯的目光凉了些。她没给母亲回复，而是轻描淡写地给江昱琛回了一句。
——没事了。
黏腻的一身汗让顾唯觉得额外不舒服，起床后，她抱着睡衣往浴室走。
此时，沈薇和她们正好从外面进来。
“顾唯，你醒了。”沈薇笑吟吟地说道：“正想着找你一起去吃晚饭呢。”
顾唯不饿，本想拒绝的，可是想起自己现在是个试药员，饮食得规律，所以她说：“你们先去吃吧，我洗个澡再去。”
“没关系，我们等你。”
“嗯，反正不急，你洗完我们再一起去。”
连张梓娟都这么说了，顾唯也没再说什么。
天气真的冷了好多。
以往顾唯都是最后一个进浴室，所以里面都热气腾腾，而现在，顾唯脱了衣服后，硬生生被冷出一身鸡皮疙瘩。
学校没这么奢侈，每间浴室都给单独装一个浴霸，而是整栋宿舍楼共用一条热水管道，所以出热水的速度可想而知。
顾唯缩在镜子前，抱着双臂等热水来。
就在这时，她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自己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抓痕上，新的旧的都有，有好多是被一次又一次地扣的，所以留下很深很深的伤疤。
顾唯垂下脸，表情很安静。
只见她用大拇指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左下腹那个开始要结痂的伤口。
摸着摸着，她鬼使神差一个用力。
陡然出现的疼痛感让她眉心一皱。
不一会儿，伤口又开始渗出血丝。
顾唯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张梓娟和白可欣正闹成一团。
她们挺经常这样闹的。
自顾地走到床边拿手机。这时，微信里又有一条江昱琛发来的信息。
——多喝热水多休息，这几天别再往外跑了。
心跳声在这时，又清晰了起来，此时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随着这一声声的心跳循环起来，让这股温暖，蔓延到四肢百骸。
“说不说？你说不说？”
“哈哈哈……你、你别挠了，哈哈……”
只见张梓娟圈着白可欣倒在床上，不停地对她“上下其手”。
“在她说实话之前，千万别放过她。”沈薇在一旁煽风点火。
“你们、你……哈哈……”
“说不说？”张梓娟停了一下，“再不说我要放大招了！”
“你……”白可欣怒目圆瞪，可是张梓娟一举起爪子，她怂了。
“也没什么，就是他喜欢我，我……我觉得他也挺好的，就在一起了。”白可欣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
原来就在几天前，白可欣一直撇下她们两个单独行动，张梓娟在这方面可敏感得很，一下子察觉不对劲，可是问了白可欣，对方却一直遮遮掩掩，说跟人家只是朋友。
就在刚刚，张梓娟亲眼看见那个男生趁着白可欣不备，往她的脸颊上啄一口。
这活脱脱是“捉奸在床”啊，可面对铁证，白可欣依旧死鸭子嘴硬。这让张梓娟有些不舒服了，这两年的好姐妹白当了吗？
于是在得到沈薇的肯定后，二人决定“严刑逼供”。
“我说你啊，觉得人家挺好的就在一起了？你对感情的要求就这么低？”说真的，听到这里，白可欣白了张梓娟一眼，也不含蓄了，直言道：“喜欢，我喜欢他行了吧。”
张梓娟更震惊了。
“我说你们认识，一个月不到吧？怎么就喜欢上了？”
白可欣把她的脸拍开，坦白之后，表情也坦然多了。
“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不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
猛地，顾唯的胸口重重一跳，看向白可欣的表情，现在有些僵。
张梓娟还在找白可欣问细节找答案，白可欣让张梓娟自己找一个男友自己感受。张梓娟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很快，两人闹上了。
听一旁的打闹，顾唯的目光逐渐暗淡下去。
一起暗下去的，还有手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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