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扬着下巴看她，高傲的表情带着一丝不屑。跟着，在顾唯松开那张体检单时，她脸上的笑意扩大，更加得意了。
不曾想，她刚想把银行卡给对方，顾唯却转身走到床边，弯腰搬出床底的行李箱，找出那个她从来没有拿出来过的钱包，继而从里面随便抽出了一张卡，扔在了沈薇床边那张名为书桌，实为化妆台的小方桌上。
顾唯的行为让沈薇一愣。
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顾唯走到她的跟前，靠在她的耳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语气低声说道：“我不大清楚那张卡里到底有多少钱，不过几十万应该有，只要你别再烦我，这里面的钱都归你了。”
那阴森的表情太摄人，沈薇几乎被吓到了，整个身子瞬间变得僵硬，以至于顾唯从她指缝抽走那张体检单时，她还一动不动。
走到门口时，顾唯停下来，瞥了一眼沈薇僵住的神色，淡淡道：“密码是账号的后六位数。”
说完，顾唯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沈薇站在原地，石化了一般。
走在楼梯的时候，顾唯浑身上下还透着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只是走着走着，那气息就像遇到高温的水分子，逐渐被蒸发了。
等走出宿舍楼后，她的神情又恢复到以往的冷寂，宛若深秋的池塘，看不到一丝生气。
可是想起接连几天发生的这些事情，她的胸口就像被揉进了一把沙子，连呼吸都觉得压抑。走着走着，她停在一棵树旁边，时不时有叶子落下来，擦过她头发、肩膀，最后掉在地板上。
顾唯有些疲惫地靠在树上，微微弓着背，低头看着手上那张边沿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体检单。
用看或许不准确吧，严格来说，她只是把目光落在那个地方，瞳眸微微涣散，思绪不知飘到何方。
良久。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逐渐靠近，是鞋子踩在落叶上的细碎声响。很快，一双白色球鞋出现在顾唯的视线里。
漆黑的瞳眸动了动，顺着那双鞋，顾唯缓缓抬起头，那张熟悉的脸，在自己不近不远的地方，微微勾着唇。
顾唯看着他，好似没睡醒，又好似不谙世事的小孩，她的脑子里似乎有个程序，在启动前，总会进入一小段不反应期。而江昱琛最常做的就是等她，等她回过神来的那一刻，黑白分明的双眸因为自己，而慢慢出现亮光。
“你……”顾唯迟疑地站起来，“怎么会在这里？”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体检，所以我想，如果我陪你去的话，会不会好一点。”
“……”
他像秋日里的一缕阳光，撒在无痕的水面上，让那沉寂秋溏也泛出了微弱的光。
等车的人不少，九二一路的公交刚停下，旁人就一拥而上。其实车上很空，就是现在等的人全部上，车上还是有位置坐，但就很奇怪，他们就是这样着急，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的模样。
顾唯退到一侧，等人上得差不多了，他们才上车。
医院在倒数第二站，所以江昱琛领着她往最后面走，坐在车尾的位置。
“还差几个检查没做？”江昱琛问她。
“还差胃镜和彩超。”
“那待会儿先做彩超，后面再去做胃镜。”
“嗯。”
顾唯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憋着尿可不舒服。
看得出来，顾唯的情绪很低，江昱琛试探性问道：“你是害怕做胃镜吗？”
顾唯没说话。
江昱琛继续安慰她，“你现在做的这个胃镜其实没那么可怕，可能做的时候喉咙会觉得异物感很明显，但是不会痛，而且做之前还会喝麻药，你多含一会儿再咽下去，基本没什么感觉。”
过了一会儿，顾唯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体检的项目都是预约好的，只需要到自助机上取号排队就可以了。
江昱琛帮顾唯取完号，就陪她坐在长椅上等候。顾唯很安静，垂着眼帘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会睡着。
“昱琛。”这时，有人喊了一声。
顾唯也看了过去，就看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朝这里看，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护士。
江昱琛起身走过去，顾唯听见他喊了一句师兄，至于后面他们说的话，顾唯没听清。两人没聊多久，那医生便走了。
回到座位后，江昱琛告诉她，男人之前也是医大的，现在是这边的外科医生。
“你以后也会进这家医院吗？”顾唯难得有兴趣了解。
江昱琛想了想，道：“我比较想去上海。”
“……”顾唯的表情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停顿。
“想好哪家医院了吗？”她又问。
“下个月我会跟肖教授到那家医院研学，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后面应该会在那边发展……”说到这里，江昱琛反问道：“你呢？心里有方向了吗？”
沉默少许，顾唯云淡风轻地说出一句话，“这里就挺好的。”
不一会儿，叫号器叫到了顾唯的名字。
叫第一遍的时候，顾唯没动，江昱琛以为她没听到，于是提醒她，“到你了。”
不曾想，顾唯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
“顾唯？”
“……”
直到叫号器重复几次，顾唯才拿着单子，走到指定的彩超室。
此时的彩超室还有其他人，顾唯等在门口，约莫过了两分钟，里面的人出来了，只是顾唯没动。等听到里面的医生喊了一句，外面的人进来，顾唯这才走进去。
进去后，还有一道帘子遮着，帘子上还贴着一张红色的纸，上面写着：一诊一患，注意隐私保护。
顾唯拉开帘子进去，女医生问她，“憋尿了吗？”
顾唯点点头，负责操作系统的护士把单子拿过去，并让她躺下。
不同于往日那般沉静，此时的顾唯显得有些不安，当她躺下去的时候，这种不安又加重了些。
“衣服拉高，裤头拉低一点。”医生说道。
顾唯照着她说的做，把裤头拉得很低。
“衣服也要拉高一点。”她又说道。
这次顾唯迟疑了。
“跟你说话呢，衣服拉高。”
“……”听到对方的催促，顾唯将衣角往上拉了一点。
“我说你这女孩子，只是让你露个肚子，怎么这个扭捏。”医生像是被气笑了，“后面还有好多人排队。”
说着，女医生直接动手将顾唯的衣角往上撩。顾唯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她条件反射地想把衣角往下拉，可是又想起医生的话，她只得一动不动地，将衣角死死拽在手里。
在她看不见的视线里，医生和护士对视了一眼，神情古怪。医生很快也注意到顾唯的神色，于是她若无其事地给顾唯的腹部涂上了耦合剂。
也是腹部这抹清凉，让顾唯的表情松懈了一些。
“平时小腹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吗？”医生问她。
“没有。”
医生很尽责，边做边问顾唯一些问题。
顾唯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一点。
约莫过了一分钟，医生就把一张纸放在顾唯的肚子上，说：“可以了。”
顾唯胡乱地在肚子擦了一下，便站起来。
就在这时，医生忽然问道：“你这肚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整理的动作一顿，顾唯不自觉地将脸别处。
“没什么。”说完，顾唯便出了彩超室，匆忙的模样看起来像落荒而逃。
直到顾唯离开，女护士才小声地医生的耳边说道：“她那肚子是不是抓的？”
“不知道。”
“好恐怖啊，密密麻麻的。”
医生压着嗓子地回道：“你刚刚是没看到，肚脐再上去一点的位置，伤口更严重……”
她一出来，江昱琛就走过去。
她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一点。
难道检查有问题？
“检查得怎么样？”江昱琛问她。
顾唯摇摇头，“没事，我去趟厕所。”
到了厕所后，她花了一点时间才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凉水功不可没，只是洗完脸后，顾唯的脸色变得更加没有血色。
看着顾唯苍白的脸色，江昱琛很不舍，他现在就想着顾唯赶紧把检查都做完，尽快吃点东西。
在做胃镜的时候，顾唯就显得平静多了。
江昱琛说得没错，做胃镜的时候没什么疼痛，但是喉咙的异物感很强烈，也不知道麻药有没有效果，总之管子顺着喉咙往下伸的感觉十分明显。期间，顾唯一直作呕，到了后面还流了不少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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