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被自己脑子的想法吓到了。
她将脸别开，佯装镇定地看着前方，至于陡然出现的失速心跳，她选择忽略不计。
车子平稳地路上行驶，车厢重新恢复安静，
这是顾唯第一次，觉得这条路有点长。
等待红灯的时候，江昱琛忽然问道：“我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那能不能换我问你一个问题？”
“……”顾唯顿了顿。
看他此时忽然有些认真的表情，她忽然升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江昱琛发现了，她避开他的目光时，眸底一闪而过的紧张，还有垂下脸时，她狠狠地扣了一下手指。
于是，话锋在喉咙口旋了个弯，他把自己的疑惑咽了回去。
再开口时，他又一副风淡云轻的语气。
“你为什么想当医生呢？”
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问，顾唯愣了一下。
思考了一会儿，她说了一句含义不明的话。
“因为我不想被自己的情绪牵着鼻子走。”
听完，江昱琛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顾唯不自在了，心想着打破这个令她尴尬的寂静，于是她反问道：“那你呢？为什么想当医生？”
绿灯亮了，车子重新启动。
江昱琛笑道：“被那个家伙诓了，高中的时候一直嚷嚷着要悬壶济世，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顾唯知道，他口中的家伙是林贺染。
明明说得嫌弃，可他脸上却看不出半点这个意思。
第二天是周六，江昱琛又给顾唯发来了一张小黑的照片。
调皮的小黑跳上了鱼缸，软软的爪子放在离水面很近的地方，鱼缸里的似乎都被吓到，有的沉到底部，有的躲到水里那座假山后面，只有一条小鱼毫无畏惧地游到水面，嘴巴几乎快碰到小黑的爪子。
顾唯不自觉地笑起来，露出唇边的小梨涡。
忽然，眼前赫然闯进一张脸。
张梓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顾唯也屏着呼吸与她对视。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顾唯想了想，如实道：“没有。”
“那你刚刚笑什么？”
顾唯有些困惑，“我笑了吗？”
“……”
张梓娟忽然觉得自己脑袋被门挤了，怎么会找顾唯问这种问题。沈薇都没有脱单，她怎么可能呢？
可是……她刚刚那种样子，确实跟平日里的她不大一样。
天气似乎又凉了一些，顾唯里头穿着一件短袖，外面披着一件运动外套，风一吹，她的手臂竟被冷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晚上，大家都收到消息，这次课本费需要1000元。
“不是600吗？怎么变成1000了？一下子多了400，这个月我是不是得吃土了！”张梓娟开始卖惨。
“吃什么土呀。”白可欣说道：“不是还有咱们沈舍长在，不会让你饿死的。”
“什么饿死不饿死的。”沈薇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课本费啊，这次多了400。”
沈薇嗤笑了一笑，“我当什么，不就多了400，至于在那边死不死的吗？”
“你这不缺钱的大小姐当然不一样了，我们这种社会底层的，10块都巴不得掰成100花。”张梓娟说得一嘴巴。
“行了行了。”沈薇漫不经心地打开吹风机，“真那么穷的话，这次课本费我帮你出了。”
“真的！”张梓娟立即变了张脸，“舍长大人，您对我真好！”
话是这么说，但是张梓娟哪能真让沈薇给她出课本费，不过也是真的打心眼里羡慕，沈薇优渥的家境。
“来来来，我给沈舍长吹头发。”说着，张梓娟伸手就去拿沈薇的吹风机。
“少来。”沈薇拍开她的爪子，“别到时候把我的吹成一座稻草。”
“不会，你试试就知道了……”
顾唯进来的时候，两人正在床上闹成一团。
“顾唯，回来了。”沈薇招呼道。
“嗯，图书馆关门了。”她说。
顾唯本来想晚上再去跑跑单的，可是她刚刚发现，自己来例假了。
其实从中午开始，她就觉得肚子怪怪的了，到后面，头都开始痛起来了。
顾唯放下背包，打算洗个澡早点睡。
“对了梓娟，这次课本费到底多少来着？”身后传来沈薇的声音，夹杂着吹风机的嗡嗡声。
“1000啊。”
果不其然，顾唯一听，马上往这边看了过来。
沈薇就对她笑一脸无奈，道：“你都不知道，刚刚这家伙因为这课本费要死要活的，我跟她说，这次课本费我替她出了。”
张梓娟很配合地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一副臣服的姿态。见状，沈薇笑骂着把她的脑袋推开。
顾唯没有言语，只是象征性地勾了下唇，就抱起床上的睡衣。
沈薇不动声色地看着顾唯，末了，在顾唯进浴室的时候叫住她，“顾唯，你要是不方便，我也可以帮你出。”她笑得十分温和。
“不用了。”顾唯脸上没什么特别情绪，“谢谢。”
说完，顾唯就进了浴室。
气氛忽然有些古怪，张梓娟和白可欣互视的一眼，表情都有点难以言喻。而沈薇，继续若无其事地吹着头发，半路还哼起了小曲儿。
等顾唯洗完，白可欣也抱着睡衣过去，整间浴室热气腾腾。
比起张梓娟，白可欣跟顾唯更加不熟。之前有听到一些流言，说她高傲看不起人，不过白可欣觉得自己没接触过，也不好评判什么。顾唯到了宿舍后，她也没有刻意保持距离，但也没有张梓娟那么大大咧咧自来熟，顾唯不主动，她也不会特意去跟人套近乎。
不过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她发现顾唯不像那些人嘴里那么孤高自我，她只是话不多，总之她不觉得讨厌。
当然，她还知道一件事，顾唯在经济方面很拮据，宿舍都知道，只是心照不宣。
于是在两人打照面的时候，白可欣对她说道：“其实课本也不一定得用买的，可以找学长学姐借，省钱不说，还可以看看他们做的笔记。”
没料到白可欣会跟自己说这些，等她进了浴室后，顾唯才后知后觉地说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门后传来白可欣带着模糊的声音。
出了浴室后，张梓娟就从外头进来，手里是一袋外卖。
“顾唯，来喝饮料。”沈薇招呼她。
“宿舍有个千金小姐就是好啊。”张梓娟感叹道：“能蹭吃蹭喝，嘿。”
“就这几块钱的东西，还千金小姐。”沈薇挑着唇角，笑容里透着难掩的优越感。
原来晚上沈薇给每人点了一杯饮料。
沈薇对顾唯很热情，她甚至帮她把吸管都放进饮料里了。
“这味道是星巴克的新品，上面是奶泡，你肯定没喝过，来试试。”
顾唯注意到，杯身凝聚的那一层薄薄的水雾。
“不了，我肚子不舒服，谢谢。”
“怎么了？”
“是不是大姨妈啊？”张梓娟插了一嘴。
“嗯。”顾唯应道。
“那确实不能吃。”沈薇道：“娟子，你帮忙解决吧。”
“那对不好意思啊。”张梓娟乐呵呵地接过。
之后，顾唯窝在床上开着小夜灯看了好久的书，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宿舍已经熄灯了。看了一眼手机，顾唯也收拾收拾，躺下了。
眼睛很涩，脑袋很沉，肚子很不舒服。
可是睡意全无。
晚上听完白可欣的话，顾唯的脑子里第一时间就冒出江昱琛那张脸……
迟疑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打开了微信，她就这样看着江昱琛的微信头像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良久，她终于点开对话框，对话框里，小黑那张照片尤为显眼。
——它会不会掉下去？
——不会。
——可是它看起来快掉下去了。
——那大不了就当洗个澡了。
——主要是那鱼缸，就得重新换水了。
——没关系。
聊天记录止步在这里，看着那三个字，顾唯几乎可以想象到江昱琛那副好脾气的模样。
顾唯翻了个身，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她在下一秒又按亮它。
就这样重复了好几次。
经过一番辗转，顾唯终于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
——能跟你借书吗？
只是很快，她想到一个问题。江昱琛现在是研二，大三的书还会留着吗？
于是顾唯把这句想了才打出的字删了。
又是一个漫长的安静后，顾唯还是决定试试。
——能问你一件事吗？
信息发送。
在等待回复这段时间里，顾唯竟隐隐生出一抹紧张来。
不一会儿，屏幕亮了一下，顾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点开了。
——怎么了？
顾唯斟酌了一下用词。
——你大三的书还在吗？
——在。
真没想到，他居然还留着，看来自己运气不错。
——你有需要？
——嗯，可以借我吗？
顾唯不知道的是，屏幕那头，江昱琛看着她的信息，目光温柔。
——送你都行。
……
噗通。
胸口忽然重重一跳，顾唯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慌乱之际，她打出了一句话。
——不需要。
等信息发出去，顾唯才发现“不需要”这三个字，看起来有多么冷冰冰。于是她连忙又发了一条信息解释。
——我是说，我用完就还你。
江昱琛几乎可以想象此时顾唯一脸着急地在屏幕上敲出这行字时的那种心虚表情。
——嗯，不过我得找一下，着不着急？
看到这里，顾唯松了口气。
——不着急。
之后，江昱琛问了她在哪儿，得知她在宿舍，他让她早点睡。
夜已经很深了，可是顾唯依旧没有睡意。
因为现在的脑子里，又被另外一个问题纠缠着。
想起了这段时间跟江昱琛在一起的画面，一帧一帧的，宛若放映的电影一般。
他对自己的帮助，十根手指头都掰不过来了。
只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隐隐冒出来，而且越来越强烈。
——你要送到多晚？
——每晚都要去吗？
——就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很辛苦。
耳边忽然响起那晚江昱琛略显低沉的声音。
也就是在这时，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第二天，顾唯站在镜子前，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牙，有气无力的模样，看起来像没睡醒。
也确实还很困，除了肚子不舒服以外，昨晚她还被心里的那个问题搅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折腾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导致早上差点爬不起来。
刷着刷着，她停了下来，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困惑。
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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