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谁会和苔丝一起下地狱呢[综英美] > 第十六章:上辈子是她,这辈子是她,她可以活在阳光下,也可
    那个孩子从生下来后安静地吮吸乳汁,安静地看她梳妆,安静地陪她休憩,最后安静地生病,不发一语地死去。

    他太小了,和他的年轻母亲一样,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他的生命注定俩人不能相伴太久,她想给这孩子临终前争取点什么的,比如名分,可是醉意上头的杰克只记得家族荣耀不容玷污,把赶来的牧师锁在门外。

    苔丝局促地看向脚边,喜悦、错愕、哀伤交织在一起涌上心头,那些干草被压实扎成草捆放在角落,苔丝好不容易抽上些许在手里选出合适的干草,不能太长,不能太短,不能回潮,不能太干,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过柔软。

    她偷偷将干草插进卡尔的柳条篮子里那些东西的缝隙,将卡尔原来的糖浆换成她买的,还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怎么会碎呢?她回到房间里从床角的位置拖出被她放在角落里的篮子,那天回来的时候太晚,她只顾着复盘,然后就忘了这篮子。

    她急切地张开篮子里最顶上的布料,那是准备给弟弟妹妹们缝几个能装零食与玩具的袋子而选的小圆点布料。

    这盛糖浆的瓶子会碎,那就也会沾上她买的布料,还会把篮子浸坏,那糖浆还会淌到地上。

    她怎么能忘呢?

    她懊悔地看向篮子后却惊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静坐的片刻犹如陷入泥沼之中,呼吸吐在她手上时竟连手里的布料也有细微的震动,她缓缓将举起的手轻轻地伸进篮子里,拿出了糖浆瓶子。

    她的布料没有沾上糖浆,篮子也没浸坏,糖浆也没淌到地上。

    直到她手臂随着心脏猛地颤动了一下,那糖浆瓶子也随着手指晃了一下。

    盛糖浆的瓶子没有坏。

    没坏?

    她自诩英明,假意周旋,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以为是还是自作多情?可她那天回头望时分明看见的就是雪茄燃烧的烟头。

    不不不,糖浆怎么没碎?

    糖浆怎么碎了?

    难道说上辈子只是她的一场异梦?

    苔丝打理好养鸡场,便快速提着篮子出门,她知道卡尔·达奇一家子并不住在这里。

    上辈子苔丝婚后为糊口去做长工。

    起初,她是想找点轻松的工作,但是毫无希望,没人雇用,于是她又退而求其次地找不太繁重的工作,也还是找不到。

    她从最喜欢的挤奶、养牲畜等工作找起,最后却找到了她最讨厌的农田上的工作。

    农田上的粗活,又苦又累,若不是没有办法,她绝不会主动去。

    她走到起伏不平的白垩质高原上,到达那个小山坳里那个破败萧条的村庄时,她就知道这里为什么直到秋冬季节还在招人。

    她还是往前走去,她太累了,想找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

    在弗林库姆梣这片土地上她遇到了很多人,先是玛莲,再是伊丝,在天气不见好转,暴风雪将整个天空掩埋时,到地里挖萝卜的工作也干不下去后她便和她们到仓房里去整理麦秸,她在这里也遇到了卡尔·达奇与南茜·达奇这对姐妹。

    如那块土地上土生土长的玛莲所言,弗林库姆梣就是一块不毛之地,那里穷山恶水,每个季节都缺人手。

    卡尔与南茜并不热衷于搬迁,但是她们乐意换工作。

    这对姐妹长得五大三粗,更加情愿干各种粗活,对于女人们避之不及的下地,她们向来是乐意的,当然她们神气的样子与干活的速度成正比。

    她在弗林库姆梣做工的农场的场主格罗比也是一位故人,知晓她与埃里克的过去,在旅馆认出她时言状不堪入耳被克莱尔迎头打了一拳,又在她找工作的路上挖苦她时她拔腿就跑。

    那片质地坚硬的高原延伸在她出生的山谷和她恋爱的山谷之间,卡尔·达奇一家子就住在弗林库姆梣附近的村庄里,所以当时只是暂时居住在特里兰奇履行劳务合同。

    英国乡村,分为三种,一种是地主经营的,地主住在村庄里,让佃户耕种土地;一种是村民经营的,由地产所有者耕种;还有一种是这两者都不经营的,地主不住在这里,而是将土地出租出去。

    弗林库姆梣这里就是第三种类型,在弗林库姆梣做工的卡尔与南茜这对姐妹先前也只是在坡居庄园里做工。

    那她们现在会住在哪里呢?

    苔丝行走在篱路上时只听得鸟儿无精打采的叫声,她走过围场旁,农舍边,看到一群群牲畜,红色与黄色的牛与阳光融为一体,白色的牛将阳光反射到苔丝眼里,让她眼花缭乱。

    当她拿不定主意往哪个方向走时,轻盈的空气就立刻变得凝重起来,草木、鲜花全都喷放出倦怠的芬芳,四处弥漫,此时此刻,似乎把鸟兽、牲畜、蜜蜂和蝴蝶都熏得昏昏欲睡,然后就要达成它们的目的——将这位客人留下来。

    她苦笑着看向日头,决定向她眼前最近的茅屋走去,突然,一声公鸡的鸣叫,打破了寂静。

    原来是一只鲜红冠子的白公鸡飞到了房屋前面的篱栅上,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昂首挺胸地啼叫了一声,起初声音高昂,直穿耳鼓,然后一声低过一声,回荡在山谷里。

    公鸡的羽毛在残阳下熠熠生辉,如同镀上一轮光圈。

    上辈子似乎也有这样的场景,苔丝来不及细想时,一人从里打开茅屋的房门惊叫出声,“哦?下午还有鸡叫!”

    苔丝一看这人正是黑桃皇后卡尔,卡尔身后悄悄传来一句嘀咕,“下午鸡叫,不吉利啊。”

    公鸡直接对着苔丝又叫了一声,卡尔这才看向路上的苔丝。

    她倒没马上认出来日光笼罩下的苔丝,因为她的整张脸藏在淡黄色帽子里。

    卡尔身后的妹妹南茜探出头来,然后站直身体,手上泡沫反射的光刺痛了苔丝的眼。

    “这不你……”南茜幸灾乐祸地用手肘撞撞卡尔手臂,“你不是天天在那儿瞧见她与……”

    苔丝缓缓抬起头来,南茜还没说完就被卡尔语气不善地开口打断,“苔丝?”

    “怎么是你?”她现在只觉得苔丝漂亮得有些碍眼。

    “你找谁?”

    “我是听说你……,”苔丝说得磕磕巴巴。

    “听说什么?”

    苔丝深吸一口气,一边揭开篮子里的围布,一边将在路上早已锤炼千百遍的腹稿一吐为快,“我是听说你赶集给祖母买的糖浆瓶子碎了,我就想给你送一瓶来。”

    南茜傻傻露出笑靥,卡尔掸掸洗得发白的围裙看向身姿优雅的苔丝穿着合身的衣服后想起她还在盆里泡着的新衣服。

    “这衣服用的布料、蕾丝、扣子,那都是上等货,厂里的老师傅多用心才织出这一件,”服装店的老板娘贴近卡尔的耳边,“这可是伦敦最时新的款式,当时我是藏起来了才没被那些女孩看见,要不然这件衣服早没了。”

    卡尔不动声色,“你怎么知道我赶集的事情?”

    “……”苔丝开口,“我也去赶集了……”

    “也是,”卡尔自嘲,“这件事估计也被周围传开了,可是……”

    她可没见谁像苔丝这样……

    卡尔上下打量她一圈,撇嘴扭头靠近南茜悄声说了句“假好心”后南茜也马上会意地跟着变了神色。

    “不用了,我妈跟我祖母回家去的时候就会经过切斯堡,就会给我祖母买瓶新的糖浆。”

    公鸡又叫了。

    “这只公鸡真讨厌!”南茜厌烦地说道。

    “可就奇怪了,糖浆怎么就碎了,我以前买的时候可都好好的,”卡尔定睛看向苔丝,“我那篮子里谁能放那些干草?”

    “怎么我那盛糖浆的瓶子就碎了呢?难道是因为那些干草?我可没放那劳什子干草……”

    “嘘!快滚开,要不我就扭断你的脖子!”南茜恼羞成怒,转身把鸡赶走了。

    “那行吧,行吧。”苔丝匆匆告别转身就走。

    南茜对卡尔阴阳怪气地说道:“唉,你看今天怪不怪!一年到头,我可从来没听到过公鸡在下午叫呀。”

    “怪不得鸡叫呢,”卡尔看着苔丝离去的方向扬头翻了个白眼道,“这小贱人以为自己是什么货色?仗着自己在埃里克少爷那里得宠,就以为自己是特里兰奇的女王,全天下就都要接收她施舍的好意?!我呸!”

    苔丝悻悻地又走回之前的篱路上,花果树叶织成的绿荫扑洒在她的身上,却无法让苔丝的步伐停下来关注这美好的时光。

    她不应该来的,她应该明白——不是每件事都能让她称心如意。

    可是人从一生下来就开始做事,那些事情怎么能轻易地划清楚是非对错的分界线呢?

    她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站在这儿,因为她一望前面的山谷,眺望远方目不可及的家乡时心中更觉迷茫。

    难道上辈子是假的?那没发生的事情她怎么可以当真?

    可她摸上颈脖,那绞绳的触感至今都像是从未消失过。

    死法有千万种,她就是不想死在绞刑架下。

    就算是假的,她就是这样做的,为自己谋算从来不是一件错事。

    苔丝放下篮子坐在桌旁后环抱住自己,抬眼直面窗外幽深的树林,她不应该这样暴露自己的情绪,她不会给任何人她的把柄,当她爱自己时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当她不会再面对诸如上辈子的糟心烂事时她就不应该考虑所有的事情是否有转圜的余地。

    无论有没有上辈子,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只会成就苔丝,她不后悔,就没做错。

    她永远不会在那个夜晚被埃里克蛊惑,被他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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