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挂到衣柜里,玉佩收到抽屉里。br/>
洗完澡换上睡衣的巫澄平躺在床上，平静看着天花板。看着看着，又忍不住撑起身,把抽屉里的玉佩拿出来,捧着看了一会儿,放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上面的玛瑙珠子。br/>
宋泊简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br/>
少年好像化开的奶糖,软成一团瘫在床上，呆呆的泛着甜。br/>
房间里有清脆的碰撞声，他循声看过去,看到少年白皙手指绕着玛瑙珠子打转，红黄相间的玛瑙反射光线,在手指上留下粉色光斑。br/>
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看不见。br/>
没有过多纠结，宋泊简走过去,放轻声音：“怎么了？困了？”br/>
巫澄缓缓摇头，伸手拍拍宋泊简的枕头示意他躺下。br/>
等宋泊简也跟着躺到床上，他小声说话：“我觉得今天很开心。”br/>
原本自己就是死去的人，应该和南初一起淹没在历史时光里。br/>
没想到还能重来一次。br/>
睁开眼发现自己在陌生的世界,遇到了不好的人和事。但很快就被宋泊简带回来,之后知道自己的身份认识了新的朋友，还了解到很多很多东西。br/>
一千六百年里有太多变化,够他每天发现新鲜事物了。br/>
今天早上还在看玉雕,和录节目新认识的好朋友一起吃饭。下午回家休息很久,晚上又串玉佩穿上千年前的衣服。br/>
他有健康的身体，见到之前没见到的风景，尝到很多没见过的食物,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又美好。所以对于来到陌生世界这件事，也没有那么恐惧了。br/>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耿耿于怀的话，大概就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br/>
不过没关系，宋泊简在自己身边，自己很安全，即使不知道也不用恐惧。br/>
宋泊简没说话，只是笑笑。br/>
巫澄听到寂静房间里他笑起来时的轻微气流，很淡，好像看不见的一缕风。br/>
巫澄好像被这阵风卷进去，一阵脸热。他告诉宋泊简：“谢谢你。”br/>
“你不用对我说谢谢。”br/>
宋泊简又看向少年手里的玛瑙珠子，圆润玛瑙横过手掌，尽头坠着绿松石，红绿和白的对比分外明显。br/>
巫澄固执：“要说的。”br/>
宋泊简想说什么，张口前一秒，又什么都没说。br/>
默了两秒，他看巫澄，询问：“明天去看姥姥姥爷，可以吗？”br/>
巫澄记得葬礼上的另外两个老人。br/>
是宋泊简的外祖父外祖母，也就是姥姥姥爷。他这次还买了东西给两位老人。br/>
巫澄点头：“嗯。”br/>
原本是不困的，但和宋泊简小声说了会儿话，巫澄就觉得眼皮发沉。br/>
他打了个哈欠，想要闭眼。br/>
身边人突然起身，伸长胳膊拿过他手里的玉佩。br/>
近乎半个身子撑在自己身上，压迫感袭来，br/>
巫澄诧异看过去，看到宋泊简小半张侧脸，被夜灯照得深邃凛冽。br/>
他呼吸一窒。br/>
玉佩被拿起，珠子碰撞，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br/>
宋泊简把其中九颗玛瑙串出来的那一节挑出来，放在巫澄手腕上。br/>
毕竟原型就是博物馆里的那组玉佩，为了更加贴合，玛瑙不是现在最热最趋之若鹜的南红玛瑙，而是红缟玛瑙。红色中掺着黄色和白色条纹，自然组成各种图案，玛瑙的庄重中又带着一丝难以控制的洒逸。此刻躺在少年细瘦的手腕上，莹润丰腴。br/>
手腕冰凉，巫澄茫然看过去。br/>
宋泊简已经把玉佩收起来了。br/>
他自然：“给你买个玛瑙手串吧。”br/>
巫澄先是茫然，弄清楚宋泊简说了什么后，甜滋滋道谢：“好哦，谢谢你。”br/>
=br/>
梦里都是古朴漂亮的玛瑙手串，就连醒来时都心情颇好。br/>
起床洗漱，一如既往去吃早饭。br/>
八月的天气越来越热，奶奶早上也不想出门，在楼下转了一圈早早回来，和他们一起吃早饭。br/>
南瓜小圆子醪糟，放到不烫嘴的温度，加上桂花蜜，香气扑鼻。br/>
看到这碗精致小甜水，巫澄眼睛一亮，惊喜看向宋泊简。br/>
宋泊简没说话，只是分给他勺子。br/>
喝起来果然也是甜滋滋的。br/>
小圆子软糯弹牙，南瓜清甜可口，加上酒酿特殊的酒香，很好吃。br/>
一碗吃完巫澄又去添了一碗。br/>
吃过早饭，把要带给姥姥姥爷的礼物装好，两个人就出发了。br/>
两位老人当了一辈子的大学老师，虽然学校分了房子，他们也还是习惯住在学校里。br/>
现在正是假期，学校里只剩一些留校的学生，这个时间点更是没人。校车停了，但从大门口到教授寝室还很远。br/>
巫澄仰头看学校大门上的门匾时，宋泊简找门卫大叔借了车。br/>
仰头看了很久，收回视线时发现宋泊简推着车。br/>
他认得这个车，甚至来的路上也看到有人骑这辆车，但是他们都没带人。巫澄也没坐过这种车，现在站在原地，呆呆看宋泊简。br/>
宋泊简拍拍自行车后座，告诉他：“你坐在这儿。”br/>
巫澄跟着他的手，按上自行车后座。br/>
铁架在太阳下晒了这么一会儿，温热，又硬硬的。br/>
收回手，他蹙眉想了想，侧身坐下。br/>
假期里的门卫大叔也没什么事，正看着他们，看到巫澄侧身坐，指导：“你正着坐，这样一边重一边轻容易倒。”br/>
正着坐……br/>
巫澄跳下去，这次跨过车座，正着坐好，回头寻求肯定的看向门卫大叔。br/>
门卫大叔竖起大拇指：“对，这样坐就行。”br/>
但看巫澄就坐在后座姿势笔挺，还是热情唠叨：“你扶着座子，脚，脚踩在下面蹬子上。”br/>
巫澄根据大叔的指示调整好姿势，br/>
觉得比刚刚舒服了些，感谢的对大叔笑笑。()br/>
宋泊简再次感谢过大叔，这才出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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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安全带，自行车起步时巫澄不受控制往后仰。身后空荡荡的好像随时都可以会摔下去，手下握住的车座又细窄得要命没有一点安全感，巫澄吓一跳，不自觉抽气：“嘶。”br/>
他很快稳住自己，往前倾身保持平稳。br/>
风吹开宋泊简的声音：“你可以抱住我。”br/>
话音刚落，腰上就多了一双手，结结实实圈住他。br/>
相较于自己坐着的车座细细的钢管，宋泊简看上去安全多了。br/>
巫澄不仅抱着宋泊简的腰，甚至为了不往后倒，整个人不断往前，脸和上半身都贴在宋泊简背上。br/>
另一个人的温度隔着薄薄t恤传来，巫澄闻到宋泊简身上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香味，甚至还有他踩车蹬时绷起的肌肉。br/>
好像有点太近了。br/>
手依旧环在宋泊简腰间，巫澄把脸挪开，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左右看看。br/>
自行车转了个弯，这条路上长满茂盛梧桐，树叶遮住大半阳光，自行车越来越快，夏日的清风吹在脸上。br/>
虽然没有坐在车里的速度快，但这种坐在外面，任由风扑面而来的感觉棒极了。br/>
一直到到了教授住的地方，巫澄眼睛都还亮晶晶的。br/>
宋泊简锁上车，他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好几眼，才跟宋泊简一起进去。br/>
学校放假，两位老人也没有闲着，一个在摆弄门口摆弄花花草草，一个在看学生的论文。br/>
看到宋泊简过去，两人没有露出明显的开心，但在看到宋泊简身后的巫澄时，表情倒是很明显僵硬下来。只是片刻，宋泊简马上上前一步挡住巫澄，和老人打招呼。br/>
虽然只是片刻，但在早就知道老人对自己态度微妙的前提下，巫澄本就格外敏感，还是注意到老人刚刚瞬间的僵硬。br/>
他默不作声，眼观鼻鼻观心，跟着宋泊简进去，打定主意让自己没有任何存在感。
br/>
却在看到桌上摊开的书后愣住。br/>
《昭明文选》br/>
他在南初读过很多遍的书。现在大喇喇摊在桌上的这本，和那本《茶经》一样，枯黄的纸页，上面的字上下竖排书写，由右到左的阅读顺序，字都是自己认识的字样。br/>
他一眼看过去，这一句恰好是“悲夫，川阅水以成川，水滔滔而日度。世阅人而为世，人冉冉而行暮。”br/>
巫澄捏紧拳头，认真看过这一页，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熟悉书籍的诱惑，悄悄翻了一页接着看下去。br/>
身边宋泊简正在陪老人聊天，把巫澄买来的工艺品送上去，着重强调是巫澄买来给他们的。br/>
提到巫澄名字时，巫澄就把目光从书上移开，怯怯对两位老人点头示意。没提到他名字时，他就乖乖坐着，认真看桌上的书。br/>
老人接过礼物，但还是尽力转移了话题。br/>
宋泊简也没坚持，听他们说了些其他的。不过两位老人没br/>
()那么闲()，更没有那么多日常要跟宋泊简说()[()，很快就让宋泊简自己玩，自己该摆弄花草就去摆弄花草，该看论文接着看论文。br/>
老人离开，巫澄放松了些，看得更明目张胆。br/>
宋泊简回头看他时，就看到他抱着本厚厚的《昭明文选》在看。br/>
姥爷家里的书都是旧书，年龄比姥爷还大的那种，都是繁体竖版的，没有标点符号没有注释，既不符合现代人的阅读方式又有很高门槛。br/>
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在发现少年极快的翻页速度后，又变成无奈。br/>
宋泊简询问：“是无聊了吗？”br/>
白皙手指按在书页上，纤挑修长。br/>
巫澄看向宋泊简，缓缓摇头。想了想，又指着手里的书，小声：“想看。”br/>
闻言，宋泊简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凑过来看一眼。br/>
巫澄马上把书放在两人中间，按住书页让他看。br/>
确实很有阅读门槛，宋泊简看过这一页，在脑海里分过句读，这才缓缓开口：“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br/>
低沉声音传到耳边，巫澄觉得耳廓跟着发痒。br/>
宋泊简念过两行，意识到单是念出来也有些难度，轻按下这一页，对巫澄说：“等我一下。”br/>
手指按住书页，抽离而去时擦过巫澄翻页的手指，好像被树叶拂过，轻飘飘的带着丝丝气流。br/>
宋泊简起身，去柜子里翻出纸笔来，很快走过来。br/>
他自然把纸笔放在桌上，俯身迅速写字，把这一页的繁体字翻译成简体，这才拿着写上字的纸，放在书上面，一字一字重新读过去。br/>
和手里枯黄书页对比明显的纯白纸张，上面是用黑色硬笔写出来的两行字。挺健而不死板，他写字很快，每一个字里的竖都直直拉下去，很明快的凛冽感。br/>
字如其人，是和宋泊简很一样的超迈俊秀字体，让人看了就喜欢。br/>
还是和上次的《茶经》一样。br/>
一繁一简对比，再加上宋泊简一字一字教着读音。br/>
巫澄跟着宋泊简的阅读记住读音，一边记住每个字现在长什么样，一边忍不住跟着宋泊简的字，用手指在沙发上虚虚划着，一笔一划练字。br/>
一开始还记着在老人家里，只在心里默默跟读。br/>
可这么认真看着，记下每一个字每一个读音，眼睛看着宋泊简写出来的字，耳边是宋泊简的声音，写的读的又都是自己那么熟悉的内容。br/>
巫澄越来越忍不住，嘴上就开始发出声音。br/>
他小声跟读。br/>
论文、文赋……br/>
之后的洞箫赋实在是太文采飞扬以至于佶屈聱牙。br/>
宋泊简一边看一边用手机查资料，小声教巫澄：“徒观其旁山侧兮，则岖……”br/>
巫澄跟着读：“则岖……”br/>
“嵚岿崎，倚巇迤。”br/>
老人声音传来，带着些许冷意。br/>
宋泊简重复：“则岖嵚岿崎，倚巇迤br/>
()。”br/>
老人已经坐在身边了，巫澄收回虚虚练习字体的手指，咬住下唇不再跟读，甚至不自觉往后靠了靠，想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范围。br/>
宋泊简看出他的不自在，把手里的纸递给姥爷：“帮我们把这几个字写出来吧。”br/>
姥爷接过纸笔，随手写下这一句，还给宋泊简。br/>
他字体太草，宋泊简笑着又重新写一遍，把接下来那一句也写在纸上，接着递给巫澄，和刚刚一样，接着教他读。br/>
巫澄默默听着认真记着，不再开口。br/>
目光倒是移到纸上那几个字上。br/>
宋泊简的字已经很漂亮了，老人的字则是另一种的漂亮。几个字写得非常板正，一笔一划，架构遒劲严谨，自有种行云流水的端正舒展。br/>
巫澄多看了两眼。br/>
姥爷坐在沙发上，听着宋泊简的声音，余光不自觉看着巫澄和女儿如出一辙的眉眼，好像又看到十几岁的女儿坐在这里，跟着自己读书。br/>
但女儿从小活泼大方，不管是说话还是读书，声音都那么响亮清脆。br/>
他再也坐不住，起身离开。br/>
老人走了，巫澄有些放松。br/>
又因为老人的态度，惴惴不安。br/>
放在膝盖上的手腕被拉住。br/>
宋泊简安抚：“姥爷就是这个脾气，不是故意在凶你。”br/>
宋泊简眼里带着担心。br/>
巫澄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br/>
眼神却放到老人写的那些字上。br/>
字如其人，老人应该不是心胸狭隘的人。br/>
那为什么对自己这个态度？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让宋泊简的家人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微妙？br/>
一直到晚上回去，巫澄也还在想这件事。br/>
依旧是宋泊简骑自行车带巫澄去校门口。晚上太阳下去了，天气凉爽，夜风吹在脸上更舒服。巫澄揽住宋泊简的腰，脑子里各种猜测。br/>
早在宋泊简双亲葬礼上，他就看出这些老人对自己的态度很奇妙。说不上喜欢，又不是纯粹的讨厌。br/>
宋泊简能在双亲去世后找到自己、带自己去参加他双亲的葬礼、甚至愿意让自己陪他一起守夜，说明自己起码不是仇人，某种程度上应该可以说是有些重要的。br/>
但如果是重要的，老人们的态度为什么是这样的？br/>
而自己睁开眼见到的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br/>
这些天一直和宋泊简一起录节目，看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他也渐渐不再想自己的身世了。但今天来到这里，意识到老人对自己态度的不对劲，还是忍不住想。br/>
宋泊简察觉到身后人的沉默，无声叹气，询问：“喜欢那本书吗？”br/>
老人家里的那本他还要看，再加上是很旧的老书了，老人很珍惜，不肯让宋泊简带走。而是给宋泊简一张卡，让他自己去买一本简体有注释的去。br/>
宋泊简读过昭明文选，而且他大学读飞机器制造专业，和语言八竿子打不着，本就不需要br/>
昭明文选。br/>
老人让宋泊简再去买一本，是给巫澄看的。br/>
明明对于巫澄爱读书这件事是赞赏甚至喜欢的，但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br/>
宋泊简心知肚明，但也知道要徐徐图之。br/>
现在只是问巫澄：“姥爷给了钱，我们去买一本新的，好不好？”br/>
买一本新的昭明文选……br/>
自己就可以对比记忆里的字，认清现在的字了。br/>
巫澄点头：“好啊！”br/>
到了校门口把自行车还给门卫大叔，就打车去书店。br/>
现在碎片化阅读盛行，书店里人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爸爸妈妈带着小孩来选绘本，或者干脆是聚集在动漫区域。br/>
古代文化这里干脆就没人。br/>
宋泊简很快找到《昭明文选》，挑了个内容详细又有注释的版本。全文加注释再加上翻译，一丛书有五本，宋泊简都放到购物筐里，问巫澄：“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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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澄被这么多书弄得眼花，左右看了很久，又挑了些自己在南初看过的书，放到购物筐里。br/>
筐里的书越来越多。宋泊简低头看过去，是四书。br/>
巫澄把自己想看的都挑完，一低头发现自己拿了好多好多书。br/>
他仰头看宋泊简，小声：“是不是太多了？”br/>
“还好。”br/>
宋泊简问，“不买些别的吗？”br/>
巫澄摇头。br/>
他还是想借助这些书，把字都认全，如果可以，最好把读音也记住。先把文字和语言记清，再去挑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书。br/>
确定挑完了，宋泊简带巫澄去结账。br/>
书店人流量本来就不多，平时最多的就是来买教辅和童书，现在实在太晚了，还在书店的多半就是来看书，不怎么买。收银员坐在椅子上摸鱼看手机吃瓜，刷着刷着，感到面前一暗。br/>
有人说：“麻烦结账。”br/>
收银员放下手机站起来，从购物筐里拿了本书扫码，余光看到面前两个人，先看到眼睛乌亮长相精致的少年，为少年眼里的灵气惊艳片刻。又扫到他身边差不多大的另一个少年，比刚刚那个稍微高一些，眉目凛冽带着冷意，似乎有点熟悉……br/>
又拿出另一本书扫码。br/>
她后知后觉想到为什么会觉得有点熟悉了。br/>
这个高一点的，是宋泊简！br/>
那他身边这个稍矮一些很明显和他一样大的少年，可不就是……传说中的耀祖吗？！br/>
没想到自己瓜主出现在面前，她很明显的愣了一下。br/>
毕竟是客人而现在是上班时间，她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很快收回视线接着扫码结账。br/>
这么多书，都是古代文学，看上去就博学而聪慧，一定是宋泊简要买的书。br/>
毕竟都说耀祖是个初中都没读完的文盲。br/>
不过也是奇怪，看到网上传闻时，甚至在看到其他人放出的偶遇照片，承认少年确实颇有几分姿色时，她也都br/>
先入为主的为耀祖勾画了暗藏心机满是欲望的眼睛。但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看上去比照片里好看很多，乖巧灵动，眼睛清澈干净。br/>
……br/>
不对，怎么突然就开始觉得对方很好了呢？忘了他做的这些事情了吗？！这个人简直没有任何优点啊！br/>
也是不知道宋泊简为什么干什么都要带着耀祖。br/>
收银员强制让自己的三观不要跟着五官跑，保持职业素养给他们结账、装好书籍，目送他们离开。br/>
——就像宋泊简的姥姥姥爷奶奶不喜欢自己对自己态度微妙，很多在路上偶遇的人，比如录节目第一天吃早餐时看自己的那些人，比如刚刚那个女人，对自己的态度也很奇怪。br/>
好像自己是一件什么物品，被非常隐秘又肆无忌惮的打量、评估。br/>
巫澄觉得非常奇怪。br/>
回去的路上，他凑到宋泊简耳边，小声问：“刚刚那个女人知道我们？”br/>
实在是太近了，说话时几乎像在宋泊简耳边吹气。br/>
宋泊简微微拉开距离，和少年对视。br/>
他尽量用很简单的方式和巫澄解释：“知道，但她们不认识我们。”br/>
“不需要在意她们。”br/>
不认识但知道，那自己是很有名的人？br/>
但从他们的目光中来看，好像也不是什么好名声。br/>
巫澄越发觉得奇怪。br/>
等下了车往小区里走，他追上宋泊简，鼓起勇气问：“是因为我的身份吗？”br/>
宋泊简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目光沉沉有些复杂。br/>
巫澄被宋泊简这个眼神弄得勇气尽无。br/>
他只知道自己是巫幼清，来自一千六百多年前的南初。他死后父皇给他取字为澄，而他在一千六百年后另一个叫巫澄的人身上醒来。br/>
本质上，他不知道这个巫澄是什么身份。宋泊简带他回来，对他这么好，应当是知道的。但如果这个身份真的很不好，甚至让宋泊简也在意的那种不好，巫澄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br/>
但宋泊简只是看着他，很快收回视线，说：“等会儿再跟你说。”br/>
巫澄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br/>
宋泊简接着往前走，巫澄也跟着他往前走，但敏锐的发现，宋泊简没拎东西的那只手也捏紧拳头，青筋绷起。br/>
默不作声的跟着宋泊简回家。br/>
奶奶正在客厅的书桌前埋头写字，看到他们回来了只是问了句“回来了”，又接着埋头写字。br/>
宋泊简把书都放在客厅桌子上，带巫澄回房间。br/>
门一关，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明明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但宋泊简表情太严肃了，巫澄觉得气氛徒然冷凝庄重下去。br/>
猜到巫澄在想什么，宋泊简郑重告诉巫澄：“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你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你也没有任何问题。”br/>
偏见是永恒存在的，再加上巫守财夫妇还在不断添油加醋，网上风声从未得到消减，落在少年身上，就是一双双带着恶br/>
意的打量。()br/>
宋泊简说得非常坚定，甚至带着点决绝和寂寥。巫澄不太明白这点说不出的伤感从何而来，却因为宋泊简的坚定再次放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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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澄一遍又一遍因为宋泊简的态度确定，宋泊简很包容自己，他绝对不会放弃自己。br/>
他看着宋泊简，小声问：“那我，是什么身份？”br/>
这个他从一睁眼就开始好奇的问题，至今没得到答案的问题。br/>
视线尽头，宋泊简表情沉着，并没有因为他的询问产生质疑。他平淡得让巫澄怀疑他早就想过这一天，甚至早就有了答案。br/>
但宋泊简很久没开口，眼眸微微垂下，带着丝暗淡。br/>
过了很久，巫澄听到宋泊简开口：“你首先是你自己。”br/>
诶？br/>
巫澄被这个答案弄得一愣，傻傻看着宋泊简。br/>
宋泊简好像也被自己的答案逗笑了，很短促的低头笑一下，又很快沉默下去。br/>
巫澄当然首先是他自己。br/>
不是什么占尽便宜心机叵测的耀祖，不是不会说话的小哑巴。他就只是巫澄。br/>
但巫澄之外，世界赋予他的那部分呢？br/>
巫澄失去记忆不知道过去也不知道自己身份，宋泊简也从没想过隐瞒。总要有个结果的，不可能让巫守财李翠枝日复一日在网上发视频把事情闹大，就算退一万步讲，巫澄的户口和学籍总要迁出来。br/>
他总归还是要回金沙县一趟的。br/>
可真的要说到这件事，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br/>
该怎么说呢？阴差阳错的身世、去世的父母、根本没法沟通的所谓亲生父母。br/>
宋泊简想了许久，伸手拿起桌上的相框递给巫澄。br/>
这张照片巫澄早就看过了。br/>
是宋泊简和他的双亲。br/>
女人坐在最中间，身边是丈夫和儿子。女人笑容明媚轻快，男人身材很瘦，把手放在女人肩膀上，笑得含蓄。青涩很多的宋泊简站在女人另一边，脸上没什么笑容，眼神却是轻松明快的。br/>
巫澄遇到的宋泊简很少有这样的笑容。br/>
他遇到的宋泊简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却少有青涩，脸上常常带着笑，看向他的眼神也是温和包容。但笑意底下却是深灰色的、暗沉沉的东西。br/>
巫澄知道的，跟着宋泊简见到他双亲遗体的那天就知道了。宋泊简不开心甚至难过痛苦，双亲去世，寂寥悲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br/>
就是因为知道，就是因为自己也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巫澄不想宋泊简难过，不想宋泊简再像一开始那样，露出马上就要崩断的神情。br/>
可现在，宋泊简把相框递过来，手指眷恋拂过双亲的脸。br/>
他声音平淡，却像在巫澄世界砸下惊天巨雷。br/>
“其实，他们才是你的父母。”！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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