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初秋被寒曜年带回办公室,他已经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不料进来后对方却把他丢在一旁,消失在了一扇暗门后。

    没过多久,门后传来阵阵水声,似乎是寒曜年在洗澡。

    寒曜年刚才被他泼了杯咖啡,清理身体本是理所当然。

    但这种有些过分私密的行为,还是让贺初秋心中涌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办公室走的是简洁风,各个单品都价值不菲,整洁到了几乎龟毛的程度。

    只有办公桌上摆着唯一一个相框,却也在他进门时,就被寒曜年收进了抽屉里。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寒曜年秘书端着餐盘进来:“贺先生,我是寒总的秘书周成,这是总裁吩咐给您准备的食物,时间有些紧,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贺初秋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寒曜年让你准备的?”

    秘书:“是的。”

    贺初秋挑眉:“他准备毒死我?”

    “贺先生您说笑了,食物绝对安全,”秘书温和道,“总裁是看您没吃饭差点儿晕倒,这才让我准备餐食,给您垫垫肚子。”

    贺初秋是真的看不懂寒曜年了,进来时还这么凶,现在又好心给他准备了食物。

    但他确实是饿了,贺初秋没再客气,让秘书留下了食物。

    餐盘里只有一碟小食外加小半杯橙汁儿,吝啬程度堪比短途飞机餐。

    味道倒是不错,贺初秋吃完有些意犹未尽,又问秘书:“吃的还有吗?”

    秘书还没回答,一道凉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没有。”

    寒曜年洗完澡出来了,他换了件白衬衫,身材挺拔,布料下隐约可见肌肉轮廓。

    贺初秋坐直身体,嘟哝一句:“没有就没有,你凶什么凶?”

    寒曜年冷笑:“我这就凶你了?”

    贺初秋不想和他吵架,起身说:“寒总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寒曜年没吭声,贺初秋还以为对方是默认,然而他走到门口却打不开门。

    贺初秋转身,沉下了脸:“寒曜年,你这样有意思吗?”

    后者欣赏他吃瘪的表情,点头:“我觉得挺有意思。”

    贺初秋:“……”

    僵持之际,寒曜年拿着车钥匙站起来:“走了。”

    贺初秋没问他去哪儿,反正这件事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轿车驶出金碧辉煌的cbd,路边的景色逐渐荒凉,看着窗外闪过的矮旧房屋,贺初秋身体有些紧绷。

    路线越走越偏,寒曜年不会真想对他做点儿什么吧?

    寒曜年斜睨了他一眼:“刚才问都不问,现在又知道怕了?”

    贺初秋冷笑:“我是怕你不敢下手。”

    寒曜年:“勇气可嘉。”

    贺初秋没再搭话,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为了避免尴尬,他干脆闭上眼装睡。

    轿车转弯往右上了内环高架,他脑袋随着惯性转到一旁,露出半截白皙干净的脖颈。

    寒曜年收回视线,语气沉沉:“没人教你在男人车上要保持警惕吗?”

    贺初秋没吭声。

    寒曜年又说:“你之前坐别人的车也是这样毫无防备?”

    “寒曜年,你发什么疯?”贺初秋忍无可忍,出声反驳,“又不是人人都是你这样的变态!”

    男人挑眉看了他一眼。

    贺初秋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我只是有些惊讶,没想到你内心这么……”他停顿两秒,斟酌用词,“纯洁?”

    贺初秋:……?

    “不是吗?”寒曜年收回视线,平静道,“我现在还什么都没做,你就说我是变态。要是我真对你做点儿什么,你不得害怕得哭出来?”

    贺初秋冷笑:“你最好真敢对我做些什么。”

    “看到前面那个工厂了吗?”寒曜年往窗外指了指,“周围2公里荒无人烟,我要是在那里建一个小黑屋把你关起来,以后没人能找到你。”

    “关呗,”一片寂静中,贺初秋平静的声音响起,“关小黑屋之前记得帮我把房贷还清了。”

    寒曜年:?

    “哦,还有,”贺初秋继续补充,“养老保险和医保记得给我续保,我买的是最高档,如果你玩得大,记得再给我买一份意外险,受益人写我妈。”

    寒曜年不吭声了。

    贺初秋冷笑一声,我还不了解你?

    后半段没人再说话,黑色库里南奔驰在夜色中,在内环高架旁下道,绕过附中大门后,停在了一个破旧的老店门口。

    贺初秋抬起头,看到了一块熟悉的招牌:李记水煮鱼。

    寒曜年竟是带他来这里?贺初秋站在门口,神情一时有些恍惚。

    李记水煮鱼是当年开在附中后门的一家川菜馆,由一对川渝夫妻合伙经营,店不大但人气非常高。

    当年贺初秋和寒曜年也是这里的常客,只是等他后来再来时,却发现店铺已经关闭,贺初秋很中意这家店,还找了不少同学打听,可惜都没有音讯。

    没想到现在又重新开了起来。

    多年过去,店铺还是熟悉的模样,老板在收银台算账,听到脚步声开口招呼:“今天鱼卖完了,客人请明天再来吧。”

    “别的也行,”寒曜年继续往里走,“饿了,随便做点就行。”

    “寒总?”老板抬起头,顿时眼前一亮,“您过来怎么不提前说?早知道我给您留一条鱼,真是不巧,我看看后厨还有什么。”

    “麻烦你了。”寒曜年说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贺初秋抬眸看了他一眼,寒曜年什么时候和老板这么熟悉了?

    过了两分钟,老板出来报菜名:“水煮鱼今天没有了,但还可以做红烧肉,小炒黄牛肉,三鲜汤,红烧狮子头,蒜蓉芥蓝。”

    寒曜年看向贺初秋:“可以吗?”

    贺初秋说好。

    老板松了口气,回厨房开始工作。没过多久,老板娘过来上菜,又是一通道歉:“今天生意好,准备的菜都卖得差不多了。寒总您下次过来提前告诉我,我给您预留下来。”

    “已经够了,”寒曜年平静道,“我也是突然想吃才过来。”

    “好嘞,”老板娘笑了下,“寒总、贺总请慢用。”

    贺初秋有些意外:“老板娘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老板娘笑了起来,“当初你和寒总来我这里吃了好多次,这条街谁不知道你们两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贺初秋:“……”

    最后那句话就不用说了。

    贺初秋一脸尴尬地埋头吃饭,他是真的饿了,老板厨艺依旧,贺初秋吃了整整两大碗饭。

    离开时他已经被撑得肚子疼,小肚皮涨得微微凸起。

    察觉到寒曜年的视线,贺初秋脸颊微热,有些尴尬的收起小腹。

    寒曜年却没有奚落他,收回视线说:“以后有什么吃的可以联系老板,他会去市场买。”

    贺初秋看了他一眼:“你经常来?”

    “偶尔。”

    偶尔也带别人来这里吃饭吗?

    贺初秋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口。

    寒曜年看了他两秒:“你想说什么?”

    “等等,”贺初秋突然愣住,“我们是不是没付钱。”

    寒曜年:“不用付,这家店是……”

    “老板怎么不提醒我们?”贺初秋已经转身,急匆匆回了店里。

    “怎么又回来了?”店家已经开始做清洁,放下手里的毛巾过来,“有东西忘了?”

    贺初秋掏出手机,满脸愧意:“不好意思,刚才忘了结账。”

    老板娘摆手,非常大气:“结什么账啊,不用给啦。”

    贺初秋以为她是客气,坚持:“要的,你们挣钱也不容易。”

    “你不知道吗?”老板娘笑了起来,“这家店也算是寒总的,他带朋友来吃饭,我们怎么能收款。”

    贺初秋愣了愣:“这家店是寒曜年的?”

    “对啊,”老板娘点头,“之前我男人得了癌症,我们只好关了店治病。病是治好了,但钱也花得一干二净,没想到寒总愿意借钱给我们开店。他连利息都没收,偶尔过来吃顿饭还要给钱,那我们心也太黑了。”

    贺初秋闹了个大脸红,一脸尴尬地离开了。

    寒曜年车已经开了过来,见贺初秋冷着张脸站在门口,降下车窗问:“生气了?”

    贺初秋抬眸瞪他:“寒曜年,你故意的?”

    寒曜年:“我都还没来得及开口。”

    贺初秋绷着张脸,绕过车头往旁边走:“不用你送,我可以自己回去。”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寒曜年食指敲着方向盘,淡淡道,“你现在是向我赔罪。”

    贺初秋:“……”

    他开门上了后座,活脱脱把人当司机。

    寒曜年也没生气,转动方向盘上了高架桥。晚高峰终于过去,原本拥堵的道路通畅起来,库里南一路畅通无阻。

    贺初秋打开地图看了眼导航,距离抵达寒曜年公司还有20分钟。贺初秋有些头晕,缓缓闭上了眼。

    寒曜年却不放过他,开口道:“所以你们过来干什么?”

    贺初秋揉了揉额角,闭着眼说:“首京财经转载了一篇纪安安的八卦新闻,老板安排我们过来给你道歉。”

    寒曜年:“纪安安的八卦,你们给我道什么歉?”

    “你说呢?”贺初秋抬眼看他,微冷的目光里带着探究。

    寒曜年沉默半响,突然回过味儿来,语气轻嘲:“贺初秋,你要是想见我就直说,用不着找这么蹩脚的借口。”

    贺初秋:“……”

    是他低估了寒曜年的无耻程度。

    但寒曜年的态度不似作假,当初能对他说出自己未婚生子,孩子今年刚上高中的人,没有道理否认孩子母亲的存在。

    可寒曜年又确实和纪安安戴着同款运动手表,还亲口承认,这来自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你有话要说?”寒曜年瞥了他一眼。

    “你这个手表……”贺初秋话还没说完,就被寒曜年开口打断。

    “我手表怎么了?”

    他语气严肃,罕见地带了几分恼怒。

    贺初秋愣了愣,几乎没反应过来,寒曜年刚才是在……凶他?

    他们重逢后的相处算不上和谐,但贺初秋能察觉出来,之前的针锋相对只是斗嘴。

    可这次,寒曜年确实是生气了,只是因为他试图打探那只手表的来历。

    贺初秋垂下长睫,他五官精致,冷冽的气质都来于那双锐利的眼,此刻眉眼低垂,看起来竟是有些脆弱:“抱歉,是我越界了。”

    寒曜年突然又后悔了,他刚才不该那么凶的。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也不是不能告诉贺初秋。

    他斟酌半响,试着开口:“这是……”

    “我不想听。”贺初秋冷冷打断他了的话。

    寒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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