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圆拨通了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然而接电话的人并不是任闻正,而是任闻正的助理。

    “顾先生,任先生正在开会……”

    “去叫我父亲接电话,”任玄顾站在电话旁边、扬声打断了助理的发言,“我和任太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他沟通。”

    “大少爷,”对面的助理态度恭敬但并不想退让,“任先生的会议非常重要,不能被打扰……”

    “你是谁?”

    “安枫,任先生的助理。”

    “王启呢?”

    “王启先生也在开会。”

    “撒谎,王启负责安保工作,我父亲在开会的时候,他一定是在会场外。”

    “……王启请了假。”

    “把电话给我父亲,或者,我会让你在两个小时之内失去所有权限。”

    任玄顾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方圆莫名变得紧张起来,他试图从他儿子的身上看到一丁点虚张声势或者只是说说的迹象,然后他发现,他儿子来真的。

    任玄顾是真的这么决定的,也很笃定他能做得到。

    “大少爷……我也很为难。”安助理竟然服了软。

    “那不是你敷衍我们的借口,把电话交到我父亲的手中。”

    “……我需要请示下上级领导。”

    “你转达王启,让他最好想清楚,要不要真的阻拦我和我……我和我爸爸。”

    顾方圆注意到了那可疑的停顿,他怀疑他儿子想管他叫“妈”,但他没有证据。

    顾方圆熟悉二次元,倒是也熟悉“男妈妈”的设定,但他不觉得他自己有那么贤惠人妻,他一个大男人,也更希望孩子能管他叫“爸爸”。

    任玄顾也一直都是叫他爸爸的,至于私下里偷偷叫过什么,顾方圆选择不予理会——谁还没有点小爱好了。

    任玄顾踮起脚尖,从顾方圆的手中拿走电话,然后扣在了座机上。

    “……”还挺有未来霸道总裁的风范的。

    顾方圆怀疑自己是带了亲爹滤镜了,任玄顾的一系列操作其实挺玄幻的,但他偏偏起不来吐槽的心思,甚至有点想问自己儿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权限,能直接决定一位重要高管的未来。

    不过顾方圆还是忍住了,他一贯是不插手任家的公事的,任玄顾虽然还小,但总归是任家的继承人,说不定他和他父亲之间存在什么秘密呢。

    电话被挂断后只沉默了不到一分钟,又重新响了起来,顾方圆问任玄顾:“你接,还是我接?”

    “你接,”任玄顾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父亲,我接会挨骂,你接,他会哄你。”

    顾方圆接了电话,对面没有说话,他只好先开了口:“是谁?”

    “是我。”

    顾方圆感觉自己的后背升起一丝凉意,很快地,凉意席卷了全身,他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窖里。

    在回过神后,他想挂断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的人,却仿佛预判到了他的想法。

    他说:“我就是想问问你,当年你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你告诉我答案,我或许也就死心了。”

    顾方圆攥紧了电话的话筒,他对上了任玄顾略带担忧的眼神。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不想再逃避了。

    他按下了座机的免提键和录音键,开口很冷静地说:“你不是直男吧?你骗了我,我很失望,所以就离开了。”

    “我不是直男,你不是应该高兴么?”电话另一端的男人轻笑出声,“开了免提,难道是因为身边有人?你老公不在,那就是你养的那个孩子了?”

    任玄顾很想开口说话,但顾方圆对他比了一个静音的手势,又眨了眨眼睛。

    任玄顾放弃了说话,气鼓鼓地看着他。

    顾方圆摸了摸了他的头发,然后开口对话筒说:“我单独和你说话,我先生会吃醋的。但你既然连这个电话都能查到、甚至敢打过来,想来这场对话或早或晚,总归是避不开的。”

    “谭申,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那种痛苦的状态里解脱出来。如果你有一丝一毫珍惜我们过往的友情,就别再打扰我了。我已经结婚了,我很爱我的爱人,也很珍惜我的家庭,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关系了。”

    顾方圆认为他说得非常诚恳,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很清楚,谭申那个死变态,是不会轻易就被他说服的。

    果然,谭申仿佛没听懂他表达的意思,反问了一句:“你知道我这十年来都是怎么过的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顾方圆感觉自己放松了一点,至少可以坐在柔软的椅子上,顺便给任玄顾指了指临近的椅子,“不过我这十年来过得很安逸,我老公对我很好,几乎称得上无微不至,我们的孩子聪明而体贴,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幸福,而我自己,虽然没有上班,但在网络世界里也留下一点痕迹,日子过得安逸而充实。”

    “谭申,我不想知道十年前你是怎么想的,也不想了解你为什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拼了命地伤害我,我对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不感兴趣,我只希望你放过我,像过往的十年那样,当个安静的死人,可以么?”

    “真可惜,我还活着……”

    谭申轻笑出声,他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刺耳的大笑。

    顾方圆没说话,等他笑够了,才冷静地开口:“你发什么疯?”

    “顾方圆,十年前我以为你死了。”

    谭申说完了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只剩下空荡荡的“嘟嘟”声。

    “你……”

    在这次对话中,顾方圆第一次有了想追问的冲动,但谭申却挂断了电话。

    “他是想留着这个话题,这样下次他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爸你还是不得不接电话,甚至还要主动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任玄顾的思路和言语都很清晰,顾方圆想了想,也认同任玄顾的想法。

    他把话筒重新扣在了座机上(),说:他应该没撒谎(),但了解当年的真相,也不一定非要问他。”

    “您要问父亲?”

    “我也在犹豫,”顾方圆叹了口气,“我当年是对他说,用什么方式都可以,只要不犯法,把谭申驱逐出我的世界。”

    “所以,你笃定是父亲做的了?”

    “八九不离十吧。”

    “那你恨父亲么?”

    “为什么要恨?”顾方圆是真的很疑惑任玄顾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编造了你的死讯,隐瞒了你曾经喜欢的人。”

    “我当时是真的想和他断联的,说我死了虽然有点夸张,但也是个挺好用的招数。”

    “即使这个谎言,伤害了他。”

    “我很抱歉,但责任在我,和你父亲没有关系,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他可能激进了一点,但出发点是为了我好。”

    任玄顾转过头,深吸了几口气,说:“……你很爱父亲么?”

    “当然,”顾方圆点了点头,“我跟他都过了十年了,怎么可能不爱他。”

    “果然爱情会让人盲目,”任玄顾像个大人似的抹了把脸,“我竟然还会担心你们之间会出问题。”

    “我也担心会出问题,但其实还好,主要他说话太难听了,”顾方圆打了个哈欠,“以前我喜欢他,他说颠倒黑白的话的时候,我甚至会帮他找借口,洗脑我自己他不是那个意思。但今天他还是像十年前那样,明明是他自己的错,偏偏要扯到我身上的时候,我的愤怒压过了我的恐惧,我就是很想怼他,于是就真的怼了。”

    “如果你们再见面呢?”

    “我不知道会怎么样,我还是不想见他。”

    “不是刚怼过了他?”

    “电话里的杀伤力,和真见面的杀伤力是不一样的。”

    任玄顾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座机电话又重新响了起来。

    顾方圆和任玄顾面面相觑。

    顾方圆说了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他还是伸出手,拿起了电话。

    “我刚刚没有开会,是在接受治疗,抱歉,出国之后,遇到了一些意外。”

    “什么意外?!你现在在医院?”顾方圆的嗓音瞬间拔高,他甚至无法顾及任玄顾就在他的旁边。

    “放心,没什么大碍,别担心,我很安全。”

    “我放不下心,”顾方圆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不至于吼出来,“我要和你视频,我要看到你到底什么情况。”

    “……这里通不了网络,恐怕无法和你视频。”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你。”

    “专用缆线的电话。”

    顾方圆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冷静了下来:“你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养伤?”

    “嗯。”

    “听起来特别玄幻,你突然就出国了,突然就受伤了,现在还跑到了一个只能拨打专线电话的地方养伤。”

    ()“我也希望我所经历的只是一个故事,”任闻正模仿顾方圆的语气叹了口气,“这次出国前,我知晓不会太平,只是没想到会真的遭遇意外。”

    “王启呢?”

    “……伤得比我重,在隔壁养着呢。”

    “你伤到了哪里?”

    “皮肉伤,不严重。”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等项目结束了,就能回来了。”

    “但你还病着。”

    “不耽误工作。”

    “……d,什么工作,病着还不让休息。”

    “亦是我自愿的,这件事牵扯各方太多,总要圆满做好才行。”

    “不对啊,你用不了网,怎么还能工作?”

    “事实上,这里也拉了专用的网线,仅供工作使用。”

    “不能公器私用?”

    “很想,但不能。”

    “好吧,那等你回来。”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任闻正话锋一转,“玄顾的态度很强硬,应该是发生了很大的事,必须要与我联系的那种程度。”

    “……也没什么大事,我目前解决得还行。”

    “他又在纠缠你?”

    “嗯,如影随形,我之前在纠结,要不要和他打个电话,或者见一面,又想让你帮我解决问题。”

    “现在呢?”

    “刚刚他打电话过来了,我把他怼回去了,你别瞎猜,儿子就在我旁边,一会儿他可以复述一遍我们之间的对话。”

    “我没有瞎猜,我只是担心你,或许我不该出这次差,把你独自丢下,甚至没办法很好地安慰你。”

    “没事,没通话之前,我胡思乱想很多,还有点难过,通了话之后,一听他那种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说话方式,我就觉得我当年是真的傻,怎么会受那么久的委屈。”

    “都过去了。”

    “的确都过去了,对了,还有件事,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但我不想从他的口里得到答案。”

    “什么事?”

    “十年前,你是不是伪造了我的死讯?让谭申以为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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