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眼熟的背影，清奕紧皱的眉头并未舒展，反而涌上一层怒意。
他抬手施术，将女人拽过来，冷眼盯着对方道：“人呢？你藏哪去了？”
竹糯正在研究如何出幻境，突然就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人，“清奕！”
清奕重重将人扔在地上，用冰冷刺骨的雾剑抵住竹糯的脖子，“说！人呢？”
竹糯脸皱成一团，将紧握的手心摊开，露出一枚珍珠，她哭着道：“师父，你可算来救我了，我出不去……”
“啪——”
珍珠瞬间被清奕捏碎，他厌恶地盯着竹糯，朝古桦道：“把她带回去，等我救了思思再处置。”
说罢，他一甩衣袖就离开此处，到了湖底。
“思思！”
清奕并未来过湖鲛幻境，看着面前一间间相似的屋子，他只能不停呼唤左思思的名字。
终于，游到某处时，他感受到了左思思的气息，那阵气息十分微弱，甚至还没自己留下的那一点强。
令人恐惧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他压住心里的害怕，屏着呼吸朝左思思的方向游去。
“思思？你在吗？”
他正欲推门走入，却正好遇见另一个人抱着左思思走出来……
祁炀将左思思紧紧抱在怀中，眼中交杂着不安与释然，可当他看见清奕时，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你若是当不好这个师父，就不要将她强留在身边。”
撂下一句话后，他收紧手臂，带着人朝湖面游去。
清奕目光呆滞地停在原地，他看见了左思思陌生的身形和苍白的面容，只有那道微弱的气息证明她还活着……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连忙回头，却仅能瞧见祁炀着急的背影，以及与他重叠的那尾火红。
清奕心中五味杂陈，他来，是因为左思思是他徒弟……但为何看见左思思被祁炀救走，他心中如此难受？
人已离去，他顾不得多想，挥手直接离开了湖鲛幻境。
……
一阵暖流包裹住全身，左思思从地上坐起来。
“我没死？”
她看着变回来的双脚，有些意外，几分钟前意识消散的感觉分明那么真实……
左思思抬头，眼前的世界不再是湖鲛幻境，而是一座环绕着巨石雕像的平台，平台周围是蔚蓝的天空以及飘动的云层。
“在天上？”
她起身环顾四周的石雕，正中心端坐着一位闭着眼睛、双手交叠于膝上的少女，她身后的宝座上刻满了星月图案，宝座上方还有弦月与满月的变化雕饰。
“这难道就是月神女？”
左思思望着几乎被星月包围的神女像，总觉得一阵悲怆之情正从石雕中散发出来。
月神女像的两侧，分别是一尊环绕着花朵的女神雕塑，以及一尊发丝飘扬的灵动女神雕像。两尊雕像与月神女一般，端坐于王座之上，阖着双眸。
“是花和风？”
再往周围看去，无数尊巨石像环在广阔的平台周围，每一个神像身旁都有着足够代表他身份的东西，水、雪、禽类、树木……他们姿态各异，但全都紧闭双眼，像是某种祭奠，又像是一种仪式。
忽然，一位身着粉衣的男子从天而降，跪坐到花神像前。
他语气哽咽，“母亲……您一生拼尽全力拯救他人，若我今日违背了你的意愿，扔下这一切一走了之，你可会怪我？”
整个天地间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男人的问题，但他却并不在意。
“母亲，你牺牲后不久，青随也去了，秦糖把他带走了，说能试着找个办法把他救活……母亲，这个世界好没意思啊，你们都走了，独留我一人在世间作何？难道我还能与从前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吗？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男人不断念叨着，渐渐地，他周身的雾气显现成形，化作一柄利剑，而剑指向的，是他自己。
“清奕！”左思思大喊一声，打断了男人求死的举动。
男人骤然回眸，没有感情的双眼看向左思思。刹那间，整个世界天崩地裂。
……
不知又在黑夜中过了多久，一阵剧痛从心脏处迸发出来，左思思蜷缩着身子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古朴沉闷的房中。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可所有陈设都十分崭新，仿佛刚换上去一般。
血腥味？哪里飘来的？
左思思下意识想起从前做的梦，清奕胸口被人掏空，浑身是血站在自己面前，当时的房间好像和此处一样？
那一会儿……清奕是不是会出现？想着方才那个身着粉衣的少年郎，左思思心中莫名有些期待，还从未见过这样打扮的清奕。
可惜她猜错了，清奕没有出现，来的反而是另一批人。
“杀了她！”
“可主子不是要拿她去献祭？”
“你有本事能活捉她你去！否则别在这里和老子废话！”
“可现在杀她也不容易啊……”
听着外面众人的交谈，左思思慢慢朝隐蔽处走去，这是来谋财害命？
她躲到屏风后，小心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谁料，她突然被一直手握住了脖子，“我就知道你会躲进来，你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警惕。”
陌生的声音回荡在左思思耳畔，她却好似被人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粗糙的手掌越收越紧，左思思却完全无法阻止，在她将要再次失去意识时，那人发出一声轻笑，“你在等谁？清奕吗？你回来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出现，哈哈，他就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娘死了就手足无措的逃了，哈哈哈哈……”
左思思蹙眉，这不是她？无论是刚才看见清奕的人，还是现在被暗杀的人，都不是她……她只是在这个人的身体里，以第一视角目睹着这一切……那这具身体是谁的？
下一秒，男人放松手上的力道，将她又带回了先前的平台。
不同于之前的寂静，此时平台周围站满了人，空中也驻足着无数身着斗篷之人。
“吉时已到，祭！”
月神女像上方，手握法杖之人发出一道雌雄莫辨的浑厚声音，他的脸藏在黑帽的阴影后面，左思思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只知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阵金光将自己包围，她飞至空中，全身仿佛都要被撕扯开。
她环顾周围的人群，那些人只用漠然的眼神看着这一切，他们没有任何情绪，似在观赏一场上演过千百遍的表演。
陌生而熟悉的情感在她心中蔓延开来，现在的她不想就这样死去，可另一道声音却在说：死了吧，就这样，死了吧……
忽然，清奕的面容再次出现在她眼前。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刻意疏离，也没有故作温柔。他清隽的脸上写满了冷漠，可又带着些不自然的娇羞……他牵着另一只手，揩去脸颊上渗出的血迹，侧头想藏住泛红的眼尾与红得滴血的耳朵……愉悦的泪水自他眸中滴落，他轻轻埋在“自己”的颈窝，发出些羞人的嘤咛……
这不是她看到的清奕……
她身体里似乎还存在着另一个人的灵魂，而眼前重现的一幕幕，都来自另一个人……
终于，疼痛与异样感全数消失，眼前的世间化为齑粉。
破碎的画面中，她看见清奕将她揽在怀中，眼里满是恨意，却依旧挺着浑身是血的身子挡在自己身前。
他垂头，温柔道：“别怕，有我。”
……
“！！！”
左思思惊恐地从床上坐起，方才的一幕幕映在她脑海中，发生的种种，都化为了她一人的记忆。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与那条鱼尾，声音颤抖，“所以，这身体真的是清奕从前遇上的月神女侍女？我不是被当成了替身？而是直接穿到了原主身上？”
她脑中涌入了不少陌生记忆，不止在梦里看见过的，还有许多其他的……记忆里能完整看到她是如何缠上清奕的？又是如何不要脸地赖在紫慈殿不走的？最后却在接受到一道消息后，神色巨变，趁着清奕离开之时，偷偷离开……
“那我到底是谁？”
是左思思？可为何小侍女的过去会和她融为一体？
是侍女？那她又是如何去的现代？又还莫名其妙地穿越回来了？
一环扣一环的，十分复杂，左思思根本无从想起。
她懊恼地抠了抠鱼尾上的鳞片，现在多了条尾巴，行动也不方便了……
等等！
这里不是湖底！
左思思这时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并非湖鲛幻境！这房子……这布局……“我又穿了？”
“穿什么？”
门被推开，祁炀端着一碗药朝左思思走来。
看见祁炀的身影，左思思有些迟疑，“是你救的我？”
祁炀带着笑意的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狠戾，他奇怪道：“不是我，还能是谁？”
他将药碗递给左思思，“喝了吧，喝了你的腿就回来了。”
左思思想着对方是古桦的弟子，所以并未怀疑眼前之人，接过汤药就喝了个干净。
“谢谢。”
祁炀轻笑一声，自然的接过空碗，“这里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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