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的卷帘被风吹得飘飘而起,沾染了水汽的卷帘略过叶温辞的脸上,带来一丝瘙痒。

    叶思华看着茫茫然的叶温辞,义正言辞地说道:“皇弟我是过来人,自然知晓新婚夫妇最是需要什么。况且……”

    他将头凑到叶温辞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涌而出,一阵濡湿划过:“况且,七皇兄若是想要抓住美人心,那自然是要好好琢磨!”

    叶温辞脸色微红,只觉得手中的春宫图如若烫手的山芋一般。明明不过是几本书籍罢了,然而在叶温辞的手中却隐约散发着灼热。

    那股灼热从手心蔓延至四肢百骸,直至冲上头颅中。恍惚中,叶温辞修长的手指更是觉得燥热无比。

    想起在葳蕤阁中,他的手指轻轻触碰在少女滑嫩白皙的肌肤中。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在脑海中若隐若现,方才的触感似乎死灰复燃。

    叶思华完成任务以后,自然是抱着女儿红扬长而去。丝毫没有留意到坐在水榭中央的叶温辞的变化。

    春宫图被缓缓放下,叶温辞面色很是难看。夹杂着荷花香气的清风也难以抚平心中的燥热。

    明明是身穿一层单薄的长衫,可叶温辞身上却是如同山火一般,愈演愈烈。汗珠从肌肤深处渗透出来,随后将单薄的长衫浸湿。

    叶温辞长舒一口气,随后走在鹅卵石道上往明亮的临风居走去。

    临风居中,香柳姑姑正在准备着成亲的相关事项。宽大的床上赫然出现艳红色的喜服,叶温辞赶来之时,眸中全然被喜服所吸引。

    香柳姑姑被叶温辞吓了一跳,但到底是伺候多年的老人了,她笑着问道:“殿下今日可要早些休息,切莫误了时辰!”

    艳红色的喜服很是刺眼,这让叶温辞有些恍惚。香柳姑姑在一旁交代着相关的事项,叶温辞也浑然不觉眸中只有摆放在罗汉床中的喜服。

    香柳姑姑看出叶温辞的心思,她连忙走到罗汉床中将喜服拿了起身,笑着说道:“老奴近来当真是忙的糊涂了!这内务府昨日才将殿下的喜服赶出来,也不知合不合身,殿下不妨先试试?”

    喜服交到叶温辞的手中,香柳姑姑便退了出去。七皇子素来不喜他人打扰,更衣之事更是无需旁人伺候。

    临风居中只剩下随风摇曳的烛火,以及看着喜服发怔的叶温辞。不知为何,摸着柔软丝滑的喜服,叶温辞总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他并不是头一回成亲。

    香柳姑姑在门外等候着,见临风居人影出现,她才轻轻敲了门。进去以后,香柳姑姑不禁被叶温辞所惊艳。

    只见叶温辞身着一身红袍,韶光流转,丰朗俊貌的容貌容光焕发。便是面若冰霜般冻人,但不知是否身穿艳红色喜服的缘故,只觉得男子的眉梢间似是多了几分暖意。

    香柳姑姑见状,眉开眼笑,然而笑着笑着眼眶湿润了,如若云皇贵妃娘娘还在世,看着七皇子迎亲会有多么欢喜啊?

    只可惜往事已成追忆,香柳姑姑连忙将眼眶中的泪花咽了下去,称赞道:“殿下果然玉树临风,想来皇妃见了定然会倾心!”

    她当真会倾心?叶温辞脑海中忽而浮现起少女的笑颜,不过短短片刻,方才缓和的灼热又重新蔓延至全身。

    怕弄脏喜服,叶温辞忙摆手让香柳姑姑退了下去。待香柳姑姑将门合上之时,里头又传来叶温辞的声音:“烦请姑姑替吾在水房中打一盆冷水!”

    香柳姑姑虽然惊讶,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应声后便悄然离去。

    从水房洗漱一番后,叶温辞倒是觉得身上并没有先前那般黏腻,燥热了。

    待他躺在偌大的罗汉床之时,竟然一丁点儿睡意也没有。窗牖外,月光慢慢爬上了树梢,红色的蚕丝被上洒满了皎洁的月光。

    叶温辞睁开双眸,只觉得满室明亮,意识愈发清醒。今日的种种又悄然在脑海中浮现,少女纤细柔软的腰,那水灵白皙的肌肤,以及少女明艳动人的容貌无不在脑海中闪烁。

    灼热再度蔓延而上,哪怕是方才用凉水洗漱一番后也难以浇熄。叶温辞将窗牖打开,带有桂花香味的夜风吹拂,愈发让他意乱情迷。

    不知是叶思华赠予的春宫图的缘故,亦或者是今日与宋清纭的亲密接触,叶温辞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临风居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臣妾唯愿能与殿下长相厮守!”

    梦中的少女身穿凤冠霞帔,莹白如玉的脸通红,如同染上了晚霞一般。少女带着红盖头,双手绞着喜帕。

    梦中的少年克制着自己,不紧不慢地掀开少女的红盖头。直至少女倾国倾城的脸映入眼帘,少年才发觉尘封的心早就扑通扑通作响变得鲜活。

    屋外传来鸡鸣的声音,躺在罗汉床的少年被惊醒,他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见少年脸上布满了汗珠,崭新的喜被上不知何时湿了一大片。

    叶温辞再无睡意,径直走向水房!

    ……

    宋府中张灯结彩,下人们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宋清纭坐在铜镜前,铜镜中的少女头戴凤冠,脸上遮了一条鸾凤红方巾,绕是如此也遮掩不了少女出众的气质。

    她今日一身红火,上身内着了红色牡丹金丝衫,外套艳红色云袍,脖颈上圈了吉祥如意项链,肩上披着霞衣。寓春和望夏又拿来红锻鞋,脸上喜气洋洋。

    宋清纭望着铜镜中美若天仙的自己,眉上凝结着难以消融的冰霜。只是望着周围人的笑脸,她做不到板着脸让他们扫兴,只在脸上挂着一层淡淡的笑意。

    宋廷敬很是高兴,时不时让人来葳蕤阁帮忙。宋清纭看着如此殷勤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

    马氏带着宋元霜来到葳蕤阁时,看着宋清纭身着嫁衣的样子,眼睛瞪得如铜锣一般大。不过今日到底是宋清纭的大喜之日,马氏说了好些吉祥话。

    待马氏准备离开之时,只见宋元霜站在铜镜身后,呆呆地望着梳妆打扮的宋清纭。

    “霜儿,别在这儿打扰你姐姐了!”马氏走上前,拉着宋元霜的手往外走。

    宋清纭在铜镜中,看着宋元霜的双眸中竟然带了一丝不甘。镜中两人对视,宋元霜眸中更是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天空吐露鱼肚白,迎亲的队伍很快走到宋府门前,宋清纭还来不及多想便被冰人指引着一步步越出门栏。

    红盖头下,宋清纭看不见前方,唯有牵着冰人的手一步步走出宋府。每走一步,宋清纭的心便愈发冰凉。

    过往的岁月再度涌上心头,想起前世的种种,宋清纭更是害怕会重蹈覆辙。

    每踏出一步,她离宋府便越来越远,离七皇子府邸便越来越近。她知晓,在踏出宋府门口以后,她日后便鲜少能回到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了。

    柔软的心被风霜笼罩,随后逐渐变得坚硬。耳畔中,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为她真心感到高兴的,有嫉妒她嫁入皇室的,也有期许她能带有利益的。

    然而在今日,她代表的是宋家。哪怕再畏惧前方,宋清纭依旧将腰板挺的笔直,不让他人找到错处。

    “姐姐!”

    身后忽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宋清纭闻言望去,隔着厚重的红盖头,她看不清那人的身影,然而,那熟悉的声音带了几分不舍,宋清纭顿时明白,是宋晚玉在唤她。

    她与玉儿相依为命,感情甚是深厚。即使如今看不到玉儿的模样,但宋清纭依旧可以想象到玉儿红着眼的模样。

    眼眶忽而被泪花所占据,视野更是一片模糊,宋清纭撑着全身的力气,朝宋晚玉做了一个告别的姿势。

    滚烫的泪珠从眸中掉落,宋晚玉看着姐姐的身影,脸上扬起苦笑,大声喊道:“姐姐,保重!”

    家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哪怕这已经是第二次嫁人,可宋清纭依旧是哭得难以自拔。冰人在前方牵着宋清纭的手,一边小声宽慰:“今日是皇妃的大喜之日,皇妃切莫太伤心。”

    这一声声皇妃,更是点醒宋清纭。这一世,她又成为七皇妃。

    直至一道寒冽的月麟香悄然而至,冰人松开宋清纭的手,转而将其放在新郎官的手上。

    少年宽大的手掌很是温暖,宋清纭的手被少年紧紧握住,随后被少年牵引至不远处的马车上。

    红妆十里,迎亲的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街道上还有宫人洒落着芬芳的玫瑰花瓣。花香夹杂着月麟香,宋清纭隐约觉得有些头昏。

    满城的树上系满了红绸带,明明天刚蒙蒙亮,街道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人群站在远处,伸头探脑地围观这盛大的场景。

    少年紧紧牵着宋清纭的手,像是怕弄丢她一般,宋清纭白皙娇嫩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些许红痕。

    隔着红盖头,宋清纭依稀可见穿着喜服的新郎官。少年的手很是温暖,然而这样温暖的手却难以灼热宋清纭冰凉的心。

    月麟香缓缓涌进鼻中,宋清纭意识有些模糊,跟着叶温辞的步伐也渐渐放缓了些许。慢步行走间,裙摆随风摇曳,似是灵动的蝴蝶在翩翩起舞一般,令人惊艳不已。

    叶温辞感受到身后新妇的变化,只见他停下脚步,走到宋清纭的身边。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蹲了下来将宋清纭背至身后。

    “汝已为吾妻,既许一人之偏爱,吾愿用尽余生之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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