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原本顾景昭还以为,上一世自己与沈瑶的婚约,是明德公主临时起意。

    但是现在看来,就算是没有沈瑶,明德公主也会将他的婚事定下。

    沈瑶只是恰好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的合适人选。

    他将新笔收好,闭着眼斜靠在椅子上。

    安静的院落里只能听见远处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他眼睛都没睁:“世子现在何处?”

    阿桑咬着硬邦邦的饼:“世子还没有回来,应当是要宿在外面。”

    顾景昭顿了会儿,待阿桑吃完了一块饼才说道:“你也刚好吃饱了,正好出去消消食,若是见到世子……”

    阿桑一抹嘴:“公子放心,我明白。”

    阿桑说完,抬脚离开书房,几下之后就消失在了黑夜中,再也找不见人影。

    顾景昭睁开眼睛,他走到桌子旁边,把桌子上还剩下的两块饼拿起来了一块。

    一口咬下去。

    真硬。

    他不由得想起来今日下午沈瑶手中拿着的糕点。

    那糕点看起来比这饼子好吃多了。

    --

    入夜之后,明德公主的院子里便一片寂静,丫鬟嬷嬷们都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甚至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世子呢?”

    明德公主闭着眼睛坐在梳妆台前,梳头丫鬟正将明德公主头上的发饰一一取下。

    站在旁边的常嬷嬷低声回话:“世子爷说今夜与友人同住,便不回来了。”

    听到这话,明德公主冷哼一声:“友人?说不定是睡在哪个狐狸精窝里了。”

    “净尘居那面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跟往常一样,每日都去宫学,晚上回来后吃饭便睡了,不过今日他好像带着阿桑去采买了东西,应当是没赶上晚饭。”

    “在宫学呢?可听说他有什么要参加明年春闱的消息?”

    “并未听到什么。”

    “春闱的事本宫倒是不担心……”明德公主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且不说他自己敢不敢去参加,就算是他侥幸去上了,那些官员谁能不给本宫面子,他必定落榜。”

    “公主说的是。”

    “如今就是担心,他有别的花花心思,他那张脸还不错,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贵女看上了,说不定会平步青云。”

    她那不中用的儿子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自己。

    纯纯是一个酒囊饭袋,平日里大字不识几个,只知道睡女人。

    让他去自己挣功名尊贵是不能了,只能将这个爵位死死看住。

    这顾景昭在侯府碍眼了这么多年,若不是太明显,她早就把人给杀了。

    能让他苟活至今已经是自己仁慈,若是让他勾搭上了哪家的贵女后平步青云,再沾沾爵位的边,她岂不是要呕死!

    想到这,明德公主睁开眼。

    一片灯火中,她的眼睛里面全都是凌厉:“还是要早些把他的婚事给定了,娶个没用的媳妇,我们的觉也能睡得踏实了。”

    --

    昨日看妥了人,沈瑶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姑娘,你今日看起来很有精神,连眼下的黑眼圈都浅了不少!”

    自从沈瑶重生回来之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尤其是当她知道曹国舅也掺和了一脚之后,就更着急上火了。

    不过这事情一桩桩办下来,沈瑶发现还算顺利。

    昨夜自然就睡得安稳。

    沈瑶仔细地看了眼镜子前的自己。

    果然眼下没有了黑眼圈,甚至连皮肤都光亮了许多。

    正好,今日去看看贺铮。

    毕竟也算是一条退路。

    “春果,贺铮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

    春果站在沈瑶的身后给她梳头发,听到沈瑶这么问,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贺公子这几日好像一直都在城东的新铺子里,听说这几日便要开张。”

    “开张?”沈瑶眼睛亮了,“他们新店开业,我们自应当去祝贺一番。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便去库房挑些贺礼,我们饭后就去!”

    --

    吃了早饭,沈瑶又重新选了一套衣裙换上,带上了十足的贺礼,就往城东的方向去。

    外面的阳光强的刺眼,一进车马,沈瑶便将车帘放下,又打开冰的凉凉的果饮喝了一口。

    这才缓过劲儿来叹了句:“这还没到大暑呢,竟然就这么热了。”

    同样觉得热的,还有那个在侯府大门前坐着的顾景昭。

    他端了一本书,已经在侯府门口等了许久。

    书都翻了大半本,门前还是没有动静。

    直到热气上头,门口才匆匆的跑进来的几个小厮。

    世子正被一个小厮背在背上快步的往里面跑,仔细听着还有世子哎呦的声音。

    一阵吵闹过后,顾景昭放下手中的书,不经意地路过门前:“这是怎么了?”

    小厮小声道:“打扰二公子看书了,是世子昨夜里喝多了酒,一时不查摔伤了腿,待世子醒酒后这才把人给接回来。”

    “这样啊,那确实要小心一些。”顾景昭点点头,刚想要离开,便看见门外来了媒婆。

    这媒婆十分敬业,一听说是侯府来请,即可拿着十张上京闺秀的画像上门。

    可没想到刚到了门口就被人给拦住了:“嬷嬷留步,今日府中有事,待日后再请嬷嬷。”

    媒婆一身喜红的衣服顿在门口,手中夹着的画像差点没掉一地:“这……”

    她今日还想着在明德公主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呢!

    可现在连门都没进到就被人给打发走了。

    这明德公主可是真不好伺候。

    媒婆心里面早就啐了好几口,但是面上还挂着笑:“无碍无碍,公主事忙,待公主有空时再来寻老妇即可。”

    待媒婆离开,手中的书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将书合上,随手放在旁边,起身出了府。

    --

    贺家新开的铺子是间茶铺,沈瑶刚一下马车便闻到茶香味。

    铺子没有开门,只挂着红纸写着的牌子,说是五日后开张。

    春果上前敲响了门,小厮将门打开:“这位客官,我们铺子还未营业,客官若是想要买茶,还要五日后再来。”

    “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请问贺铮贺公子在铺子中嘛?”

    “姑娘找我们少东家有事?”

    “是我家姑娘要来恭贺,我家姑娘姓沈,你自去禀报即可。”

    “是沈大姑娘!沈大姑娘稍等,我们少东家马上便来。”

    小厮匆匆地跑了回去,再来开门的便是贺铮。

    “沈姑娘今日得空?”贺铮笑意盈盈,大开大门。

    “几日不见,贺公子就鼓捣出来了一个新铺子,你这般努力,我可是要赶紧来看看的,免得让你超过了我太多去。”

    沈瑶说着,将备好的贺礼亲手递过去。

    “沈姑娘若是想开,随时便能开上十个八个的。”贺铮接过贺礼:“多谢沈姑娘了,正巧,今日后面正请了点茶师父,沈姑娘不如一起品鉴一下?”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外面日头热,沈瑶一直在贺家的茶铺里面待到了午饭过后,这才离开。

    离开的时候,春果手里面还拎了两张好茶饼。

    “姑娘,这贺公子真是大方,这两张茶饼要比我们送的贺礼还要贵重呢。”

    “这茶饼拿回去给我爹,他爱喝茶。”

    马车被烤了一日,一进去里面便热得待不住人。

    沈瑶最怕热了,到了最热的时候,她多数时间都在家呆着,才不要出来。

    “不行了,坚持不住到家了。”沈瑶看了眼外面还热的日头,对着驾车的李叔道:“我们去金宝阁坐坐,待日头下去了,我们再回家。”

    “好,姑娘坐好,我赶快一些。”李叔是沈府的老人,知道沈瑶怕热。

    手中的鞭子一扬起来,马车便平稳又快速的上了路。

    饶是马车再快,从这里到金宝阁也还要一段时间。

    沈瑶在马车里面闷出了一身的汗,进了金宝阁便重新洗漱了一番,又拿了新衣裙换上,这才舒服了些。

    金宝阁外面是铺子,但里面还有一个院子,沈瑶如今便在院子里面的树下乘凉。

    晶莹的葡萄被冰在瓷碗中,吃上一颗便清凉解暑。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漏下来了几缕,沈瑶眯着眼睛有些了睡意。

    可是日头一变,那几缕阳光便落在了沈瑶的脸上。

    沈瑶的睡意半点都没了。

    “姑娘,刚刚掌柜的说,金宝阁又新进了不少珠宝,姑娘若是睡不着就去挑挑,若是有喜欢的,我们先留下。”

    “也好。”沈瑶也睡不着,索性就去看看。

    金宝阁的生意一向不错,只不过现在入了夏,白日的客人也不多,所以添了午休。

    距离开铺子还有一刻,沈瑶也是趁着这个时候才出去看看,省得跟人挤。

    掌柜的看沈瑶出来,把新来的珠宝拿出来:“姑娘先看看,都还没有摆上去。”

    “好,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沈瑶坐在窗子前面,随手拿起来了一颗琉璃珠子。

    珠子拿在手里一遇到日头,便立刻散出了亮晶晶五彩的光。

    照的沈瑶的心和眼都亮了。

    沈瑶来了兴致,捏住珠子抬手迎着窗子上的阳光过去,只见那琉璃珠子闪的更甚。

    沈瑶眯起了一只眼睛,对着阳光看了半晌。

    这珠子果然不错,就是看久了眼睛都冒白光。

    沈瑶把珠子收回来,闭上眼睛缓了好一阵子,这才慢慢睁开。

    珠子还在她的手上,迎着日头依旧发出夺目的光。

    沈瑶随眼一瞧。

    不仅是珠子在日头下,还有一个人也站在日头下。

    他正在站定在距离金宝阁不远不近的地方,刚好与睁开眼睛的沈瑶对视。

    奇怪……

    也不知道是珠子闪的,还是日头晒的。

    今日的顾景昭身上也带着光。

    她手撑在窗子前,无声启唇:“有事?”

    顾景昭定定的看着沈瑶,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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