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宁觉得自己要吐了,赤着脚跑下床, 冲进卫生间对着水池干呕, 吐了半天, 什么也吐不出来。

    “怎么了?”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或许是睡前才经过一场奋战, 没有得到完整的休息,又早早被吵醒, 因而略微带着一点沙哑。

    蔚宁抬头, 终于看清了四周, 还有司秦那张混合着疑惑和担忧的脸。

    熟悉的酒店布景一如往常,规整,却不沾人息。

    原来是做梦。

    火辣辣的痛感似乎还残留在脑海里。大概因为梦到的是过去亲身经历的事, 太过真实,才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蔚宁按着胸口, 一路摸到小腹, 最后捏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 确认不是真疼, 随口道:“怀了吧。”

    司秦眉毛皱得死紧,似乎在消化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抱着手臂在客厅兜了一圈, 突然跑回卫生间, 瞪着眼睛问蔚宁:“你说真的?”

    “你存心要笑死我……”蔚宁憋着笑,抬手拍拍司秦的脸颊,劝他不要做梦了, “没睡醒就再去睡一会儿,别闹了哈,乖。”

    就逗他一下,以为他真傻?看,这不是高兴了么。司秦扯扯嘴角,原以为蔚宁有心情开玩笑,应该没什么大事,然而看蔚宁脸色铁青,又开始担心,“不舒服吗?吃坏了?”

    “没事。”蔚宁摇头,“可能咽炎吧,早上起来有点反胃。”

    司秦不信,摸了摸蔚宁的脖子,发现他颈窝里全是冷汗,领口、胸膛都湿透了,刚要开口,猛地被蔚宁甩开手臂,蛮横地推搡到一边。

    蔚宁喘着粗气,一巴掌拍到镜子上。镜子里的人左脸白皙光洁、完好如新,右脸却红褐相间、凹凸不平,好似有蚯蚓在爬。蔚宁吓得浑身一抖,拼命去擦玻璃上的水汽,疤痕仍旧没有消失。他不敢相信,一把扯开睡衣,剥下来狠狠扔到地上,侧过身,手臂伸到背后,胡乱地摸着肩胛、腰侧等处,眼睛却一眨不眨,只顾盯着镜中倒映出的影像。

    “怎么了?”耳畔传来司秦的声音,蔚宁一悚,瞬间清醒。

    涣散的视线终于在熟悉的脸上聚焦,蔚宁搂住司秦,感受着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终于平静下来,然而仍旧心有余悸,确认了无数遍手掌下的是真实的、有温度的,才大着胆子抬起头,飞快朝镜子里瞥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我……都是汗,我想洗个澡。”蔚宁松了一口气,等看到地上的衣服,才觉尴尬,随便找了个借口,希望能敷衍过去。

    洗就洗嘛,脾气这么大。司秦拍拍蔚宁,以为他发完脾气难为情,无奈地笑了一声,把人抱到淋浴间,打开花洒,让蔚宁赶紧洗,别着凉了,顺手捡起地上的脏衣服扔进衣篓,出去帮蔚宁翻换洗衣物。

    蔚宁随意冲了冲,关上花洒,从淋浴间里出来,见司秦还靠在门口,奇怪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还早呢,才五点多。”

    司秦没有说话,揪了一下蔚宁的后颈,命令他乖乖站直,好替他擦身体。

    “刚做了个噩梦,梦见我成陆泰初助理了,哈哈。”蔚宁举着手臂干笑。

    “瞎说什么!”司秦骂了一句,蹲下去帮蔚宁套上裤子,嘴里喃喃:“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就……有一点怕啊……”蔚宁小声,突然发现比起回到暗无天日的过去,继续被陆泰初折磨,他似乎更怕那一身可怖的伤疤莫名其妙回到自己身上,而司秦就站在他身边,冷冷地看着他。

    “有什么好怕的?那是做梦,都是假的。”司秦很不理解,似乎忘了刚重生回来被噩梦魇得三个月睡不好觉的人究竟是谁。

    “这样,我教你。”看蔚宁咬着嘴唇不说话,似乎真的被魇怕了,司秦叉着腰,一边推蔚宁进房间,一边说:“下次再做噩梦,你就跟自己说,是做梦,是假的,不用怕,闭着眼睛等二十秒,然后……”

    “然后你会来救我吗?”蔚宁回头,满脸期待。

    “然后你就醒了。”司秦语气凉凉。

    “滚啊!”蔚宁蹬掉拖鞋,生气地扑进枕头里。

    司秦憋着笑,俯下身撸了一把蔚宁的脑袋,“你醒了,就见到我了,傻瓜。”

    两人一起吃早餐。

    司秦看蔚宁脸色实在不好,有点担心,摸摸蔚宁的额头,没有发烧,还是不太放心,“等会儿送你去片场。”

    “不是要回临港吗?”

    “来得及。”

    “哦。”蔚宁若有所思。

    司秦打算在离开前回临港一趟,处理一下公司积攒的事务,蔚宁是知道的。市区离小香县有点距离,这么一来一回,绝对赶不上车,所以蔚宁最后还是劝司秦留在香市直接乘车回临港,一个人赶回了片场。

    化妆间。

    方景来的有点晚,睡眼惺忪地转了一圈,撞见黑眼圈浓重、一脸菜色的蔚宁,突然一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可怕?生病了?”

    “还是之前的感冒。”蔚宁摇头,嗅了一下鼻子,“可能是昨天睡得晚,加重了一点。”

    “嘿嘿,我懂。”方景贼笑,摸了一下蔚宁的额头,温度还算正常,于是挥了挥手里的遮瑕膏,“没事,遮一遮,妙手回春。”

    蔚宁笑笑,没有说话。

    化完妆,见房间里就他一个人,方景奇怪:“田甜去门店挑衣服了我知道……可是葭葭呢?刚才在车里就没见到她,今天没来吗?”

    “我让她帮我去香市办点事。”蔚宁观察着方景,发现方景疑惑地皱了一下眉,立即补充:“我之前在东市不是还拍了两部剧嘛,有一部出了成片,准备在香市电视台播,我让葭葭过去帮我谈一下招商和尾款什么的。”

    “哦……”方景撩了一下头发,不是他负责的内容向来不在意,于是随口回道:“那还有点巧耶。”

    蔚宁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以为顺利过关,没想到方景绕到他背后,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板着脸质问:“刚才鬼鬼祟祟躲在角落里跟保镖叽叽咕咕的人是你吧?说吧,又在谋划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从实招来!”

    “秘密。”蔚宁微微一笑。

    “哦——我知道了。”方景自作聪明,“过几天圣诞节了,你是不是想背着我们搞什么惊喜啊?”

    “嗯,是的。”眼见答案自动送上门,蔚宁立即不客气地顺着方景给出的思路往下说:“这是大家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当然不能随便。我想提前准备一下,没想到被你发现了。说出来就不好玩了,你记得要保密哦!我有点累,刚才跟导演请了假,上午拍完就走。我看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不如你跟我一起放假,自由活动吧。”

    方景眼睛一亮,“现在吗?那我可以去香市找葭葭吗?”

    “当然可以。”蔚宁求之不得,看了下时间,“你现在过去还来得及请她吃午餐,回头我把电视台的地址发给你。只是保密的事情你千万要记得哈,可别在葭葭面前说漏了嘴。”

    “老板真棒!人家爱死你啦!”方景撅起嘴狠狠“么”了一下,给蔚宁隔空递了个飞吻,一溜烟儿跑了。

    开拍前,蔚宁坐在躺椅上给陆泰初发消息。

    —中午,餐厅,老地方,有事找你。

    —?

    —来不来随意。

    陆泰初远远地瞄了蔚宁一眼。蔚宁冷冷地盯着陆泰初,毫不避讳地直面陆泰初困惑又略带不甘的眼神,直到导演喊他进场才起身离开。

    欧风园区内有一家影视城自营的西式餐厅,离片场很近,剧组收工后通常选择在此就餐。蔚宁知道陆泰初下午没戏,肯定拍完就走了,不会跟剧组一起吃饭。蔚宁约在餐厅,并不是想和陆泰初一起吃饭,而是示意陆泰初收工后稍微留一留,方便谈话。约在人多的地方则是考虑到陆泰初对他心存敌意,以防对方以为自己要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怕得不敢来,所以才选了餐厅这样比较显眼的地点。

    跟蔚宁想的一样,陆泰初一开始很犹豫。对上蔚宁,陆泰初嘴上说不怕,其实心里早就露怯。无奈杀青在即,听关桀说影视城也快完工了,陆泰初急了,正踌躇着是不是应该认命放弃司秦的时候,蔚宁居然又找上了他。

    会面地点在餐厅,考虑到是公开场合,陆泰初稍稍安心。最终,好奇与最后一搏的侥幸心理战胜了惶恐,陆泰初决定亲自出马,看一看蔚宁究竟想搞什么鬼把戏。因为忌惮关桀的再三警告,陆泰初收工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关桀,仔细乔装了一番,确认没人认得出他,才独身赴约。

    陆泰初来到餐厅,找到蔚宁,见蔚宁跟他一样全副武装,生怕被人认出来似的,直觉不太对劲。

    蔚宁摘下墨镜,把医用口罩稍稍往下拉了一点,抬头对陆泰初说:“我生病了。”

    蔚宁眼圈青黑,眼中血丝遍布,嘴唇干裂,面色煞白,一脸疲相,偏偏唇色红得滴血,似乎在发烧,连声音也嘶哑得仿佛被砂纸磨过。

    难怪要遮着脸,怪吓人的。陆泰初知道蔚宁感冒了好几天,上午状态也不好,看来是真病,不是假装,于是很快打消了疑虑,拉开椅子坐到蔚宁对面,抱着手臂询问:“找我干嘛?”

    “我喉咙很痛,讲不出话。”蔚宁说完,难受地咽了下口水,然后拉上口罩,翻开手边的本子,握着笔在纸上敲了敲,“接下来你说,我写,请你将就一下。”

    “写啊。”等了一会儿,陆泰初不耐烦地催促。

    蔚宁紧紧拧着眉毛,像是很不情愿,磨蹭了一会儿,终于在纸上写道:我生病了,所以请你帮我一个忙,陪司秦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ww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13 21:49:41

    读者“千秋言”灌溉营养液+21 2019-03-14 12:19:39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0_10408/15286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