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份，疫情席卷全国，杏城受到的影响格外重，全城停课，一夜间雨雪纷纷，所有人带上了厚重的口罩。
那是个不眠夜，外面雷电打的可怕，仿佛是上天在泄愤，一长段时间里，双耳里只充斥着轰隆隆的巨响。齐颜和林栩行打了视频，甚至浑然听不清对方的话语，最后只好把话筒贴向耳侧，女生趴在床上，听见那头断断续续的说自己的比赛成绩。
这次属分队竞赛，不分个人，林栩行十句话里九句话都在夸赞自己的幸运，和一些较有经验往年表现优异的选手在一组，纯属带飞他这个新手，拿到二等奖的成绩，齐颜听着不大认可，神色严肃：“那也是你有一定的实力才可以做到的，换作任何一个没训练过的上去，恐怕都会拖后腿。比如我去，估计都拉分拉到太平洋去了，别说二等奖了，到时候估计三等奖都悬。”
女生说完静了一会儿，又补充：“当然了，这只是数学方面，我认为我自己还是很优秀的。”
林栩行听着对方的一番话，心底深处说不出口的情绪在蔓延，他靠近话筒，柔声说了句：“好想你。”
齐颜把脸埋在厚实的棉被上，话音闷闷的：“我也好想你。”
“我们都好久好久不见了。”
自从新冠的爆发开始，寒假就被一拖再拖无限延长，再新版的作业都接二连三的被发下来，叶楠每天防护措施完成的极好，凌晨起来在网购平台抢菜，到了之后先全面杀菌一遍，再带着口罩洗净，仍还有些胆战心惊的食用，不过对于严峻的现状，这些步骤倒的确有必要。所以粗略算下来，齐颜从一月初到如今连大门框都没碰过，每天只能吃吃喝喝，在手机和学业中度日，和外界的交流只能靠一扇不被允许打开的窗。当然，林栩行也是如此，尤其和父亲之间堵着厚重的墙，两个人一交流就会以争吵收尾。于是他几乎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连脸都不露一个，到后期甚至连母亲都没见过几面。
其它伙伴成天哀声载道，齐颜的几个小群震到翻天。
日子也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毫无变化之下熬过去了，可熬过去的终究只是每日仅能待在家里的日子，而没有得到疫情缓解的消息，五月的新冠依旧来势汹汹，校门口堵成一片，交通乱行，望去只有各式各样的口罩冲入眼眸。
齐颜进校后留在班级里听了节长篇大论的疫情防护课，不要串班这四个字在她耳边盘绕到要起茧，铃声一打她就透过窗远远望到一男一女并肩朝她走来。
女生无声嗤笑，低下头心道：“这下可不是我想串班啊。”
来人是吴姗与牛旗，像是分隔太久急不可耐似的，刚来学校就确定下关系，确实是打的齐颜措手不及，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完全适应下来。
两个人连嘴角的弧度都如出一辙，牛旗率先开口：“怎么样？这进展迅速吗？”
“迅速迅速。”
“今天林栩行怎么没来啊？”牛旗下意识就问。
“他…没来？”
齐颜自上次联系后跟林栩行话甚至没说过几句，一向活跃的人有一段时间即使群里闹哄哄也没发出过动静，女生想到这皱了皱眉头，莫名的担心感涌上心头。
吴姗见这情形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指不定就是有点事情，到时候问问不就好了？”
三个人趁着午饭时间把防护原则摒弃到脑后，坐在一个大桌上吃饭聊天，吴姗跟以往一样速度飞快，抢到的菜是食堂里精品中的精品，然而八卦之心不减，于是就成了齐颜眼里狼吞虎咽，口齿不清的样子。
“梁正清和姜槐最近怎么样？”
女生脑子里转了一圈，确认跟梁正清认识的只有姜木：“没什么特别的啊？姜木不是和姜水吗？”
吴姗腮帮子鼓起来，跟牛旗对视一笑，男生就接过她的话，谈道：“时间如流水，有些事儿总会变的。”
他浮夸的竖起几个手指：“他们已经从两人爱情故事变为了狗血的三角恋。”牛旗举着三根指，又凑过去轻讲，“不过严谨点可以这么说，这是梁正清一个人的暗恋故事。”
齐颜的眼眸顿时大了：“真的假的？你们怎么知道的？”
“校园网传开了，按照姜哥的知名度，三个人的事被扒个底朝天，梁正清受到的情书已经多到不行了。”牛旗在脑中粗略一算，双手叠在一起，慢慢隔开，直到望去数量和他想象的差不多：“大概有这些。”
“都为他抱不平，说这样一个俊男子，败在一颗槐树的石榴裙下了。”
齐颜舀了口饭，把筷子拍在餐盘的边缘：“你不去文科班可惜了，讲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不过没什么可惜的，姜槐就是很优秀啊。”
“男生嘛，喜欢人无非几点。”
“人格魅力强大，性格好。”她点点头又续道，“颜值是他们的入场券。”
“再渣点的，就图个对方的言听计从。”
她话到口一愣：“姜木属于第一种。当一个女孩内核足够强大，足够优秀，提升自己从而攀登上顶峰，她就已经赢了。此时此刻，爱情就只能是附加品。”
齐颜跟吴姗对上双眼，女生拿着餐盘准备走：“这是宋景希之前跟我说的，很有道理。”
她知道身边的那些男生都是好人，不过身而为人就有欲望，换句话说，人就是欲望。路边乞讨的人最低的祈愿是自己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而那些每个月只能勉强控制住吃穿用住的人，希望自己可以赚多的钱。富贵人家如果有了钱，就会开始渴望爱，渴望出人头地，渴望干一番大事业。
人逃不过物欲，更逃不过□□。
与其靠别人，不如靠自己，社会弱肉强食，想要的多了就失去初心，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人会变，人会骗，相信自己才是最好的出路。
她的父亲已经印证了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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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栩行来校园时夜色垂暮，他先回了宿舍，脸色沉重，四周寂寥无声，他从口袋拿出张扁皱的白纸，病历单上几个大字好好的躺在上面，一丝回寰的余地都没有。
胃癌晚期。
林栩行的脸色苍白失去血色，眼眶红的几乎能滴血，他把纸团揉在一起，随手扔在床底，胡乱的揉了把头发。
这段时间他早出晚归四处奔波，医院上下来回数次，手机都没能充上电，林柚备战中考，父亲每天沉迷于工作，压缩时间去医院照顾林栩行母亲，却每两分钟就来接二连三的电话，被劝说半天不放心的赶回去工作，只剩下林栩行帮母亲处理医院的后续工作。
这次回学校还是靳乐铆足力气说了一大段话语，才勉强同意，他把随身物品放好，一个人在被紫色晚霞盖满的校园里漫步，树梢作响似是在提醒他这儿还有生物相伴。
另一边的班级还在上晚自习，静悄悄的一片染上傍晚余霞带来的困意，齐颜不自觉的靠在课桌上晃脑袋，她硬撑着眼皮看向时钟，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她呼出一口气，理理凌乱的桌面，在一声刺耳却无比提神醒脑的铃声下走出门。
外面死气沉沉的一片，齐颜猜想是因为自己一天的劳累不经意给外面添上一层灰暗，她走的很慢，连抬脚的力气都缺失了，向前进双眸都在发愣，全然一副傀儡的模样。
她的身边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女生有半晌的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她看见边上的人慢慢停下了脚步，齐颜才渐渐苏醒过来，她扭头就撞上男生此刻的模样，外形没有变化，但从眼神中透出来的绝望让她顿住了。
“齐颜。”林栩行红着眼，嗓音如含沙般沙哑，他穿着单薄的校服，冲进女生的怀抱，与她肌肤相贴，男生的下巴靠在女生的肩膀之上，嘴里喃喃道：“我好想你。”
“你怎么了？”女生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和，话音一落就感受到腰间的手又围紧一圈。
林栩行的眼角泪意难平，滚滚泪珠划过齐颜衣服上，女生透过那层薄料感受到了一股滚烫，她缩了缩肩，没再讲话，心被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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