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皇帝的对话很快传到长秋宫,昼夜兼程赶回的福安公主恰好在千秋节末梢到了京都,正乖巧地坐在凤榻前:“母后,皇祖母还是最在乎您的。”

    “那是自然,本宫这些年对母后的孝顺,岂是谢贵妃能比。”

    “只是昭仁一根直肠子,母后若不在殿前寻个由头罚她,必然会引众怒,而今你既回来,便去她府上好好劝劝。”

    “再去寿康宫探寻一番,那治病的神医到底是谁,无论多少银子都要将他请来。”

    福安垂着眸道:“原是女儿不好,给你弄来什么牡丹香露,才害得母后变成这样。”

    说着她眼眶泛红,险些落泪。

    “好了,你也是孝心一片,不过病一场没什么大事,当年和亲实属无奈,而今你既手刃了那部族首领,你父皇奖赏都来不及,也算为母后争了一口气。”

    福安眼底微沉,随即破涕为笑:“女儿此次回京便哪也不去,只陪在父皇母后身边。”

    “你父皇已经将从前的公主府让人收拾出来,往后就搬去那住吧。”

    ……

    翌日。

    国公爷将沈钰约在了春风楼。

    “老夫实在感激沈小姐的照拂,小女如今好了许多,一直嚷嚷着想要见您。”

    沈钰颔首:“国公爷客气了,举手之劳,当年令千金既是我接生的,如今再救一命,只说明我与她有缘。”

    “是是是。”国公爷局促地喝了口茶:“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学堂中不知可有给您惹事?”

    “小公爷心思活络,若是找对了正路,日后定非平庸之辈,您不用担心。”

    国公爷看向她:“有沈小姐这句话,老夫的心也算安下。”

    而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絮絮叨叨:“绍儿从小就不怎么让人省心,本以为日后成亲了就好,可他和宋家小姐从来没看对眼过,好不容易遇见了您,才算懂事许多。”

    “不瞒沈小姐说,我与宋家准备退婚了。”

    沈钰笑了笑:“因为宋茹输了绣艺,您觉得丢人?”

    “倒也不是。”国公爷不知为何突然结巴了起来:“那小子……”

    “那小子如今回到家中,十句里面有八句都是您,老夫……老夫也知这话题实在唐突,可为人父母总是替孩子皮厚些……”

    沈钰没有戳穿,浅笑盈盈:“当年秦家与宋家定亲,国公爷定也是前思后想过的。”

    “您的爵位乃先帝恩赐,承袭两代,到了小公爷孩子手中便没有了,他夫人的位置该是个身家位重的人才是。”

    国公爷似是做了很大决定:“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却也看开了,有什么事比孩子的开心更要紧?”

    “若是我觉得好,而他不喜欢的,哪怕是天下珍宝齐汇他手中,他也不会开心,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成全他一场梦。”

    “好一句成全他一场梦。”谢承渊忽然推门走进,手中还端着一碟红豆酥。

    然后自然地在她身侧坐下。

    沈钰瞟了谢承渊一眼。

    他什么时候来的?

    听墙角听了多久?

    谢承渊勾了勾唇:“钰儿,介意多加我一个位置吗?”

    他旁若无人地拿起筷子替沈钰布菜,一边朝对面道:“国公爷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世子殿下,这……这是折煞老臣了。”

    国公爷很惶恐。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世子何时与沈小姐……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第一次不够用。

    谢乘渊垂眸,笑了笑:“你既与钰儿是忘年之交,日后就是一家人。”

    国公爷心里憋得难受,干脆给了个痛快:“世子殿下与沈小姐是朋友?”

    沈钰语气散淡:“不是。”

    谢承渊侧头,嗓音温缓:“我是她的人。”

    国公爷本想问个清楚,后看见人人口中精彩绝艳的世子爷,正在帮沈钰挑着菜里的葱花,再多余的侥幸也熄了个透心凉。

    他的儿子虽说也不差,再加上近些日子瘦了些许,可终究没法与谢承渊相较。

    沈钰实在自谦了。

    别说她是个民女,就是个孤女,也有的是人为她趋之若鹜。

    尤其昨夜之后,一张四面绣名动京都,沈家的门槛怕是再过两日就要踏破了。

    原以为自己与她关系近些,能近水楼台先捞个月,没想到这月亮早就挂在了别人的天上。

    一顿饭吃的国公爷如坐针毡,临了,沈钰叫住他:“宋家的婚事先不急,国公爷若是信得过我,且再等等。”

    “宋茹本性不坏,只是太要强矜傲了些,给一些时间,她会变的。”

    否则她也不可能费尽心思将宋家拉入谢家一党。

    国公爷倒有几分意外:“宋茹如此挑衅沈小姐,您还为她说话,实在大人有大量。”

    沈钰但笑不语。

    待他走后,谢承渊支着案几,忽然一笑:“钰儿对这小师妹,倒是比对别人宅心仁厚。”

    话音刚落,侍女掀帘而来,放了一盘猪红在谢承渊面前。

    沈钰微微颔首:“补血。”

    她慢条斯理地递上勺子:“既是我的人,不该问的别问,听话才是最主要的。”

    谢承渊眸光定了两秒,打趣道:“也不知太后娘娘那边如何,要不我托人送一半过去。”

    “然后被当成神医抓去长秋宫?”沈钰唇畔噙着一抹笑:“听说皇后在重金悬赏,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你要是想不开,趁早通知我。”

    谢承渊慢慢吃着面前的那盘猪红,里头似乎放了酒,吃着并不腥膻,他素来不爱吃下水,可这碗却格外适口。

    “钰儿方才未对国公爷的提议动心,是因为我么?”

    沈钰挑了挑眉:“当那小丫头的嫂嫂,治病就是本分,当他们两兄妹的姐姐,国公府全家欠的人情都要翻倍,我为什么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嗯,钰儿说得不错。”谢承渊声音缓缓,“我的家底刚好比他们丰厚些,你可以尽情蹂躏我。”

    蹂躏……

    沈钰第一次语塞。

    将沈钰送回去后,晚上,饭桌上又多了一道猪肝。

    谢承渊夹了一筷后,把人叫住:“菜里放了酒?”

    “是,夫人中午来时让人带了个酒坛,说是西北的汾酒,酒味绵甜爽净,用来入菜口感更加,让小的加在这几日饮食中,主子能多吃些回回血。”

    行。

    毕竟是小丫头的一片心意,他怎么舍得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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