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楼。

    谢承渊看着沈钰刚带来的烧鹅,对面的少女正小口小口地吃着。

    他脸上一贯的温柔:“钰儿来春风楼用饭,竟然外带别家菜品,可是对我这个老板心生不满?”

    “不是。”沈钰抬起头,认真纠正:“我还送了一只去后厨,让他们学着做。”

    “嗯?”谢承渊笑了笑:“不必省银子,你若看上哪家,我让鬼狐去将他买下来。”

    沈钰咽下一口鹅肉,语气淡淡:“算了,那是别人赚钱的生计。”

    “那你为何又让后厨学着做?”

    沈钰稍稍扬眉:“晚上想吃。”

    谢承渊垂眸,轻声笑了。

    小丫头是看上他店里的外送。

    她回来这些时日也不见长肉,有时出了新点心,会让鬼狐半夜翻墙送进侯府。

    没想到真的惦记上了。

    他唇弯了弯,拿出一根精巧的竖笛吹了几个小调,很快叫来一只全身通黑的信鸽。

    “下次若想吃了,让它传信回春风楼,后厨不管什么时辰都有人在。”

    说完,他将那只竖笛推了过来。

    沈钰接过,爽快地收进袖中:“多谢。”

    一旁的西洋钟响时,有人推门进来。

    他将一些小卷轴放在谢承渊手边,个个如巴掌大小,分别绑着红绸,蓝绸和绿绸。

    看着像是按情报紧急来分的。

    “想先听哪个?”谢承渊勾唇,让她选:“眼线们新送来的京都快报。”

    沈钰随手指了一个,绿绸带散开后,谢承渊笑了笑:“皇后忽然染了手疾,十指泛起红疹,太医院查了又查,却验不出病因。”

    沈钰听完没发表什么,捏起一根青瓜条放入口中,恰好解了烧鹅的肥腻。

    临走前看来要让鬼狐再去交代后厨,送的时候多添一份青瓜。

    谢乘渊偏头唤她:“四日后就是千秋节,钰儿在想什么?”

    正在考虑送青瓜还是葱丝的沈钰收回神思:“贵妃娘娘既给了我这般大的脸面,总要回赠些东西。”

    本来就是打算送给未央宫的礼物。

    不过阴差阳错,有了谢承渊,现在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那我先替姨母谢过了。”谢承渊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卷宗:“对了,答应帮钰儿查的东西有了眉目。”

    “这是沈值在各个地下钱庄借的钱,以及各家赌坊的银钱往来。”

    在沈钰的意料之中,她问:“欠了多少?”

    若只是单独摊点油水,不值得让那么多庄子陪他冒险。

    谢承渊唇角牵了牵,“三十万两黄金。”

    对于沈家而言,这个钱也不是出不起。

    不过好赌之人总不会轻易就停下,犹如老鼠撕开米缸的一个口,哪舍得吃两口就走。

    人的贪念是无穷无尽的。

    沈钰回京匆忙,并没有细查沈家。

    换句话说,只要不影响平阳侯府,其余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

    “还有这个,你先看看。”

    他从卷宗里面抽出几张薄纸:“你三叔被贬,也有大房的手笔。”

    沈钰扫了几眼,若有所思:“他野心还挺大,想来我父母也被坑害过,不过没让他得手。”

    谢乘渊凤眸微敛,笑得漫不经心:“平安侯府这些年一直立身自保,并不参与党派纷争,你家几位兄长亦如是。”

    “不过各位皇子都眼馋这块肉,不到最后时刻,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多加几分筹码,便不会让平阳侯府那么快消失。”

    几方力保,是沈值想动也动不了的。

    沈钰眯起眸子:“难怪国公爷那日来府中时,指着父亲骂说他抢了兄长爵位。”

    沈值没有念书的天分,在学堂读了十几年,连个进士都没考上。

    却眼馋着爵位,哪怕不是沈廷,沈贵也比他强得多。

    燕北没有按嫡按长的规矩,便是圣上当年也不是以太子即位。

    换句话说,沈值若不将手足除干净,便不能顺利袭爵。

    他不自身精进,修身养性,倒有了将所有人都拉下水的祸心。

    “不用为此事太费神。”谢承渊抬手,给她递来一杯清香的荷叶茶,浅棕色的眼瞳带着蛊惑般的温柔:“我帮你将这个麻烦解决。”

    沈钰闻言,缓缓勾出一抹笑:“其实我自己也可以。”

    话音刚落,门口便有人捧着刚蒸好的热乎乎的面饼上来。

    谢承渊凤眸中氤氲着笑:“看游记的时候,听说西北会用面饼卷着肉和青瓜葱丝一道食用,让人给你准备了一碟,尝尝是不是记忆里的味道。”

    沈钰:“……”

    这是要用鹅肉堵了她的嘴?

    本来并不是很想用家事麻烦他。

    思忖片刻后,她领了这份情,顺便接过他递来的卷饼。

    沈钰慢条斯理地吃完,擦了擦手:“还请世子帮我一个忙。”

    他眼睫动了动,笑道:“原来钰儿已经有妙计了。”

    沈钰看向窗外,眯了眯眼:“今夜子时,放火烧房。”

    ……

    晚上,沈家祠堂。

    此处离老爷子的松雪堂很近,门前是一座高大的石碑,地面铺着青石板,几棵苍劲的古树环绕在外,大厅内陈列着祖先的牌位和祭品,边上点着一盏长明灯,庄严而肃穆。

    一抹黑衣潜进,将灯芯上的烛油倒在案几的绒布上,紧接着手一推,火舌顷刻卷了上来。

    红光片刻后便舔上房梁,有浓烟四散开来。

    一旁的小厮不过打了个盹,便被一阵欺身的热意扑醒。

    他面色惊慌,跌跌撞撞地拎着桶冲往水池,“走水啦,走水啦!!!”

    声音如一股利刃劈开夜的黑暗,几个时辰后,祠堂内壁已经全部烧黑,连着灵牌都在火中损伤不少。

    清晨。

    沈钰一夜好眠,花凝送水进来时,面色惴惴不安:“小姐,您可醒了,昨日半夜祠堂走水,老太爷发了好大的脾气。”

    沈钰眼睫微动:“火没扑下来?”

    “老太爷喜住在水旁,祠堂便离池子有些远,待赶到时,已经回天乏力,火都快烧穿屋顶了。”

    花凝小声喃喃,似是有不解:“听人验后说只是烛油,怎的会有这般大威力。”

    烛油么?

    东南之林,棕桐树上,每年可炼油五斤。

    遇火便能挥发得彻底。

    倒还真用上了。

    她透过菱花窗遥遥看去,哪怕火已扑灭,空气中犹存着一股烧糊的味道。

    算算时间,娘亲应该在松雪堂商量修葺事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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