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想着贸然离席实在失礼,便想着换身衣服再回去,可是走了一段路骤然扭了脚,只能坐在这等夏荷将衣服取过来。”

    她边说边观察沈洲的表情,从方才出事到现在,取衣服的时间远远不够。

    但只要他不多嘴,娘亲和爹爹就不会发现。

    “至于那幽兰香是今日出去买的,我正好闲着,便想点来试试,没想到害得三哥又替我受罚。”

    说着沈瑶眼角挂着泪。

    江文瑛蹙眉道:“罢了,就当给他一个教训,今日推的还好是自家妹妹的门,若是推的是其他女子,他定要惹出祸乱。”

    “虽说江湖中不拘小节,但只要回了京都,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沈瑶最后被夏荷扶着出了院子。

    谢乘渊收回目光,转头看见身边的小姑娘剥了个蜜桔,正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的吃相十分优雅,许是蜜桔还挺甜,杏眸微眯,惬意得像只小狐狸。

    他忽然就笑了。

    “钰儿。”

    沈钰抬头,拿起另一半蜜桔递给他:“吃吗?”

    他放了一瓣在嘴里后,又重新拿了一个帮她细细剥着,“忘了谢谢你。”

    沈钰没说话。

    头顶微微一重,被人轻轻揉了揉:“谢谢你护着我。”

    谢乘渊离府后,沈钰朝听风阁走去,绕过曾经险些杀了赵嬷嬷的那段芦苇,池塘中忽然传来石子落水之音。

    “叮咚——”

    清脆得让花凝头皮发麻:“小姐,这……”

    那句闹鬼还没说出来,沈钰眸光疏冷,淡淡道:“五哥。”

    紧接着树影晃动,沈洲抱着一坛陈年九酝春从枝头飞下。

    她面上喜怒不辨,“花凝,你先回去。”

    小丫头看看沈洲,再看看她,确定自家小姐无事后,这才放心脚底抹油地溜了。

    沈钰语气散漫,银月透过树影落在她脸上,如细碎浮光般,带着极强的神秘。

    尤其柔中潜藏的那一抹冷冽,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威压之沉。

    沈洲微微一笑,扬起酒壶:“正好巧遇,不知六妹是否有空陪哥哥饮一杯。”

    沈钰抬头,揭穿道:“这条路并不通五哥院子,有话可以直问。”

    对面人安静一瞬,脸上的笑泛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意:“老三的事,是你做的吗?”

    晚风猎猎中,她衣袂翩翩而起,“五哥说若有朝一日真的出手,好歹留三哥一条命,我现在做的事就是在保他的命。”

    沈瑶与沈恒刚说完,便有人一字不落地传进她耳内。

    与其等麻烦继续染上,不如先出手解决。

    她不愿与沈恒继续面对面纷争,但他继续轻信沈瑶,就注定会与她交锋。

    冤有头债有主,给他换个方向,重新思寻一下最不值的冤大头究竟是谁。

    沈洲好整以暇的揶揄:“我还以为是她动了心思在世子身上,你心中泛醋。”

    沈钰勾起唇,那一笑,衬得愈发唇色潋滟:“我只是怕麻烦。”

    “还没坐上世子妃的位置,就要被莫名其妙的妾室茶逼上门,没必要。”

    沈洲心微微定了下来。

    知道沈钰是为了阻断沈恒和沈瑶之间的联系,将他摘出去时,对这个妹妹愈发多了几分赞赏。

    做事干净利落,若他是个男子定不输如今的大哥。

    听雨楼。

    沈瑶进门后气得将身上的裙子剪了。

    夏荷瞧得一脸心惊,却不敢上手去抢,嗫喏道:“小姐切勿动气,来日方长,日后定还有机会的。”

    沈瑶声音染了几分哽咽:“为什么!为什么特意挑他在的时候让我出这么大的丑!”

    “一定是沈钰,她方才在哪?”

    夏荷忙趴着,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颤声道:“奴婢方才特意问了,六小姐一直陪在世子身旁,从未离开过一步,哪怕是三少爷误闯水榭时,他们二人也不曾靠近这边。”

    沈瑶突然激动:“世子也知晓这件事?”

    夏荷很头疼,只能顺着她的话音道:“许,许是不太清楚的。”

    毕竟是家丑,哪能大肆传出与人闲话。

    沈瑶蹙眉,总算静下来坐在桌前。

    “世子并不常来侯府,对后院地形更是不知,要动手的只能是沈钰。”

    “她即使不在,还有院里那么多丫鬟,只要出钱,找点人帮着做事有何难,你晚些将赵嬷嬷找来,我有话问她。”

    沈瑶像是想起什么,又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曾经沈钰就用我和三哥开过污言秽语的玩笑,只要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便可挫她三分锐气。”

    夏荷点了点头:“还是小姐高瞻远瞩,提前安排了赵嬷嬷在六小姐身边。”

    “只是老爷夫人最是和善,怎会生出如此工于心计的女儿?”

    沈瑶听完,眸光骤然晦暗下来:“仅凭一个镯子便从乡野之女摇身成侯府千金,沈钰的身份坐得真是蹊跷。”

    她露出一个近乎奇怪的笑道:“她回来的次日,去见老爷子卖弄文墨时,还险些被老爷子质疑是边境细作。”

    “会策论,会绣艺,会办马球会,善与权贵结交……”桩桩件件数来,沈瑶轻抚着杯面的花纹,似笑非笑地轻叹:“怎么看都不像是常年困在沈家寨的农女。”

    她曾经的思虑点一直错了,处处与沈钰相较,可若对方真是个有备而来,常年受训的细作,自己又怎能比得过?

    夏荷被这个大胆的假设惊得脊背发凉:“小姐的意思是……六小姐也许早就……”

    沈瑶紧抿着唇:“不管她是不是爹娘的血脉,只要内里叛变,注定要处极刑。”

    “我记得你有个兄长是在码头做船运生意?”

    夏荷点了点头。

    沈瑶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内侧拿出一张银票:“这里是两千两,明日交给你兄长,让他乘水路到北边,再转快马去边陲,将沈钰的前尘往事都给我扒出来。”

    “若是事成,我便将他调进府中,从管事做起,日后一路直上,位至管家,统管全府,这样你们兄妹也好有个照顾。”

    夏荷心微微一动,立马跪下:“奴婢先替兄长谢过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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