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思嘉身子本就发软,能站着都要费尽全身力气,晏修力度不小,竟是直接将她推倒在地。

    “咚——”的一声巨响,连带瓷器玉器一同破碎的声音,在空旷宫殿内甚为刺耳。

    晏修虽说对她失望至极,可听见身后响动,他还是第一时间回头去看。

    只这一眼,就见祝思嘉后腰重重磕在坚硬的食盒上,食盒顺势被掀翻,里面的大碗小碗连同汤汤水水,尽数碎了洒了一地。

    好痛,好痛。

    后腰处似乎还有瓷器碎片扎了进去,应该是扎出血了。

    殿外众人听见殿中动静,作势便要开门,被晏修呵了回去。

    他继续面无表情看着祝思嘉。

    祝思嘉溢出止不住的痛苦,死命咬紧下唇,额上冷汗直冒,脸色瞬间白得骇人,整个身躯抖得不像话。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场变故,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思考和应付能力,只觉自己的身躯现在形同被五马分尸一般。

    晏修的手和腿已先他的意识一步迈上前去,又硬生生在祝思嘉咫尺之近的地方止步。

    伸出的手也僵硬在空中,不尴不尬的姿势,进退两难。

    他低头睨她,方才那一摔着实不轻,他虽是无心的,可祝思嘉的身躯,怎能抵挡得住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

    祝思嘉本期盼着他能拉自己一把,她相信晏修绝非刻意。

    就在她缓缓睁开眼,看见晏修宛如冰块般站立不动的那一刻,她忽才明白,晏修这回连同她的气都在一起生。

    燕王府莫非还有别的变故?

    祝思嘉强忍疼痛,憋着泪,大口喘着气将自己撑起坐直身子,抬起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看他:

    “陛下,您若有气不过的地方,大可直言,臣妾如论如何也要替您排忧解难。”

    晏修冷笑道:“滚,朕不想说第三次。”

    祝思嘉不依不饶,索性抱住他的腿撒泼,尽量挤出一个难受到极点的笑:

    “臣妾不滚,陛下说什么臣妾也不会滚的。”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抽身离开。

    毕竟他曾在自己深陷痛苦之时多次伸出手,她又怎么能在他难受的时候,说走就走?

    二人相处的点滴回忆心头,祝思嘉的泪再也框不住,尽数掉落。

    晏修裤腿上一片温热的湿濡。

    他欲要将她挣脱开,但她身后那一地的碎片,还没来得及收拾,若直接走人,她恐怕要被伤到。

    好奇怪,为何现在还要在意她的死活。

    晏修蹲下身,轻轻扯开她的手:“收起你的眼泪,祝思嘉,朕不会再吃你这套了。”

    她的眼泪比他的太阿剑还要锋利,从前他就是栽在她的泪水里,一次又一次,无论如何,他再也不会去信了。

    祝思嘉听罢,当真有一瞬的恍惚,眼泪听话地静止。

    她现在不能和晏修对着干,晏修越是生气,她越要顺着他。

    可他这是怎么了?她何时又得罪了晏修?除开昨夜,他们两个人东巡以来不一直都相安无事?

    祝思嘉微弱道:“玄之,你这是何意?”

    晏修温声细语,算是给她一个机会:“祝思嘉,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她做什么了?她还能做什么?她在东都没给他添过一丝乱,从未开口埋怨过一句!

    殿内地龙热到发烫,祝思嘉明显感觉自己跟着烧得厉害,眼皮极沉,昏昏欲睡。

    她依旧打起精神,问向晏修:“臣妾不解,还请陛下直言。若臣妾当真有做错的地方,甘愿受罚。”

    说罢,她又低下头,小声补了句:“有什么话,为何非要动手动脚的,不能好好说。”

    看似卑微至极,实则意在指责他。

    晏修火气更甚,大声道:“朕方才没有动手!朕不是故意的——”

    话音一落,他暗暗后悔,明明他才是天子,明明他才是祝思嘉该屈膝讨好的人,怎么他还需要向她解释?

    晏修旋即站起身,居高临下瞥她:“是朕动的手,你又能如何?你不过是后宫中一小小玩物,朕想如何便如何,你安敢反抗?”

    太痛苦了,这句话比以往二人之间的任何争执都要刺痛她。

    玩物?他当真只把她当成玩物?能陪着她演这么久一场宠冠六宫、死生契阔的戏?

    之前她想不明白的事,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了。

    是了,他厌恶燕王府,厌恶燕王府里的一切哪怕是一草一木,连带着厌恶她。

    燕王一倒,他不必再演这样的戏码了,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折磨自己。

    好生荒唐,这一世她居然过得比前世还荒唐,竟妄想着世间男子当真有真心之人!

    也许一开始,她就不该选择这条路的。

    横竖都是死,她就该直接在秋猎上行刺晏修,栽赃到所有人身上,所有人都别想活!

    眼泪无声坠落,祝思嘉笑得凄苦,带着掩盖不住的自嘲。

    在晏修眼中,却依旧成了她卖弄皮相、恃宠而骄胡作非为的行径。

    事到如今,她还不知悔改,还要用眼泪骗他,她到底有没有心!

    盛怒之下,晏修只听见她哑着嗓子:

    “陛下若厌倦了臣妾,臣妾自请搬入冷宫,不再碍着陛下的眼。”

    故意说这种话刺激他?

    祝思嘉实在是太知道怎么气他了。

    晏修气笑了:“祝思嘉,你故意的对不对?”

    轮到祝思嘉愣了:“故……故意?”

    什么故意不故意的。

    晏修伸手,摸来一旁桌子上厚厚一叠的信纸,狠狠朝着她的脸砸了上去。

    登时,散落的纸张飞扬在空中,纷纷扬扬落下。

    祝思嘉的脸被他砸得生疼。

    她还未来得及抓住其中一张仔细查看,就听见头顶上,他的声音冰到极点:

    “这些东西你要如何解释?朕倒是期待得很,你这张嘴里还能冒出什么谎话。”

    原来竟是因为这些她自己都没见过的东西,他才这般对自己的?

    不过短短半刻的功夫,祝思嘉一颗心起起伏伏,百感交集,她抓住一张信纸,不知该哭该笑。

    她打开信纸,对着光源努力瞪大眼辨别其上字迹。

    刚看到头一行,就让她全身的皮肉都在发麻。

    这上面的字迹,简直与自己在北地时习得的字迹如出一辙。

    可信上的口气,根本就不可能是她写下的东西。

    是晏行做的,这一切都是晏行在挑拨离间,他为何就能这般阴魂不散,为何瞎了一只眼都能和她死缠到底!

    晏修的角度看,祝思嘉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更一步坐实了她的心虚。

    “祝思嘉,无媒苟合,未婚私通,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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