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赶紧的。”
刘桂英一听便急了，“你们快点收拾收拾就过去，别耽搁了。”
说着她连忙又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和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这事不知道还罢，既然知道她这个做亲家的不去一趟就说不过去了。
高苗苗劝道：“娘，你就别去了吧？之前和高家闹成那样！”
“那怎么行！我可不想让人戳我脊梁骨！等我啊……”
刘桂英又叮嘱了一句，急急地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几分钟后，刘桂英换了衣服快步过来。
“好了，咱们走吧。”
程枫开车载着高苗苗和刘桂英往高家庄去。
到高家的时候也不过才早上六点多一点。
高家的门大开着，不过却没见到什么人影。
高苗苗喊了一声没人答应。
程枫道：“门开着，我们进去等。”
“也好。”
高苗苗应了一声，当先一步往屋里走去。
一进门就见堂屋已经腾了出来，桌椅凳子什么的都移到一边，黄红梅也已经被移到了地下。
当地的风俗，人将弥留之际就会从床上移到地上，因为当地人相信人死在家里的床上不吉利。
此时的黄红梅已经完全脱了相，
一张脸瘦得皮包骨头，皮肤蜡黄，就像是在骷髅上蒙了一层淡金色的薄膜。
看着很是可怖骇人。
黄红梅的眼睛紧闭着，鼻息很轻，几乎看不到胸口的起伏，不禁让人疑心她是否已经逝世了。
高苗苗想起最后一次见她时，她还意气风发的，没想到再见却是这副模样。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一时没有上前。
身后的程枫走上前扶住了她的肩头，“我陪你。”
高苗苗抬头看着程枫，后者朝她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近黄红梅。
刘桂英跟在他们身边一起上前。
“哎，你们谁啊……”
身后突然传来人声。
高苗苗回头就看到大嫂孙莲花从外边走进来。
“哎哟，我来看看这是谁啊？”
孙莲花上上下下打量着高苗苗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真是贵人踏贱地啊，我们高家今天真是蓬荜生辉啊……”
“大嫂，我们是过来看娘的……”
高苗苗话还没说完，孙莲花就将她下面的话怼了回去，“我可不敢当你这一声大嫂，你如今可不是一般人了，我们这样的穷人哪里配当你的大嫂。”
“你这阴阳怪气地点谁呢？”
刘桂英看不下去了，目光不悦地瞪着孙莲花，“听你这意思是不许苗苗回来是吧？我今天回去就到你家去问问你爹娘怎么教女儿的，连出门子的姑娘回来见自个儿娘最后一眼都容不下！”
孙莲花做姑娘的时候就有些怕刘桂英。
况且刘桂英要是真的到村里把今天的事嚷嚷出去，那她还回娘家不回了？
“老婆子就在地上，你们想看就看，今天看过了，谁知道还有没有下回呢……”
孙莲花哼了一声。
扭着身子往边上的凳子上一坐，双手抱胸，一副无谓的模样。
黄红梅现在就一口气吊着，不上不下的，却总也不咽气。
一家人守了好几天，没黑天白夜的孙莲花早就不耐烦了。
高苗苗全当没孙莲花这号人一般。
慢慢走近黄红梅身边。
程枫紧紧跟在她身边，手一直握住她的肩膀以自己的方式支持着她。
说来也怪，高苗苗一走近，黄红梅就似有所感，居然睁开了双眼直直看向她。
高苗苗心里一动，踌躇了一下还是轻轻叫了一声：“娘……”
“苗苗，闺女，过来……”
黄红梅见到高苗苗居然坐了起来，朝她伸出一双枯木般的手，“眼里闪着渴望的光芒。”
想来她的脑子真的是糊涂了。
高苗苗这么想着，却没有办法拒绝一个将死之人。
她在地铺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伸手拉住了黄红梅的手，触手没有一点温度，像是一截埋在雪地里的枯柴。
“苗苗，娘对不起你，抱你回来又没能好好待你，你别怪娘啊……”
黄红梅人瘦得脱了相，一双眼珠子却亮得惊人，像是聚着两簇火，燃烧着渴望。
高苗苗知道她想听什么话，她没有办法和一个快要死的人较真。
“娘，我不怪你！再怎么样，你和爹也把我养大了，还给我找了一门好亲事，我很感激你们，也从来都没怪过你们。”
高苗苗说的话也不算违心。
她不是真的高苗苗，没吃过那些苦，对高家人也无从责怪。
听到高苗苗的话，黄红梅喉咙里嗬嗬了两声，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十分的吓人。
“好，好孩子……”
高苗苗不敢看黄红梅的表情，移开目光转向别处，脸上也挤出一丝笑意来。
倏地，黄红梅盯着高苗苗的眼神一滞。
握住她的手也一下子攥紧。
高苗苗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鹰爪钳住了一样，同时传来一阵剧痛。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黄红梅的力气大得惊人。
程枫也发觉不对劲，连忙伸手去帮高苗苗。
黄红梅像一把铁钳锁住了高苗苗的手腕，根本就分不开。
程枫沉声喝道：“放手！”
黄红梅却像没听到一般，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死死地盯住高苗苗。
“苗苗呢？你把苗苗还给我！”
“你把高苗苗藏到哪里去了！”
“你不是苗苗，苗苗……苗苗呢，你还给我！”
高苗苗心里猛地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看着黄红梅的双眼，勉强笑道：“娘，我就是高苗苗啊……”
“你不是！”
黄红梅心口一直吊着的那口气随着这三个字一起吐露出来，眼里的两簇火也终于慢慢地暗淡下来，终于熄灭。
紧紧钳着高苗苗的手也垂了下去。
高苗苗看着黄红梅直挺挺地往后倒下去，纵使两人之间有再多的恩怨，也随着她的逝世而烟消云散。
“娘诶……我滴个亲娘啊……”
孙莲花扑过来，俯在黄红梅身上放声号哭起来。
随着她这一嗓子，高老头和高老大也急忙从房间里奔了出来。
昨天夜里守到天亮，刚才他们一直在房间里睡觉。
“娘啊……”
高老大眼泪哗啦啦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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