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磊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目光直视着高苗苗。
“我爹就是小偷，我是小偷的儿子，也是贼娃子。那天你的包包儿也不是掉了，就是我偷哩，我是骗你的……
我是烂到根的坏种，人人都讨厌的坏蛋，嬢嬢，你现在晓得我是贼娃儿了，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好的！你干嘛还要对我这么好！”
所幸店里没什么客人，郑磊一边抹泪一边不停控诉般的话语并不引人注目。
餐馆老板从厨房里面伸头张望了几次。
看程枫和高苗苗衣着不凡，气质高华便也没有多管闲事。
“我相信你绝对不是坏孩子！”
高苗苗抽出一张纸巾，替郑磊擦掉脸上的泪痕，“没有人是天生的坏种。”
“嬢嬢……”
郑磊辰星似的眼眸微微瞪大。
目光带着不符年纪的复杂，不敢置信到惊讶，还有感动和释然。
每次被人家骂贼娃儿，被别人白眼相待的时候，他也会伤心难过。
后来被骂得多了，脸皮厚了，心也就麻木了。
其实他也不是不在乎，只是在乎也没有用。
久而久之，麻木就成了他的保护壳。
高苗苗眸光温柔“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不知道愿不愿将你的苦衷告诉我呢？”
郑磊抬头看着高苗苗慈爱的神情。
如果自己的妈妈还在身边，肯定也会用和她一样的温柔和语气跟自己说话，看着的眼神也像她一样慈爱温暖。
郑磊平时看着谁都不服，脾气比谁都硬气，其实不过是因为他的内心特别的自卑罢了。
“那个偷电缆淹死的儿子……”
“有娘生没人教的……”
“没爹没娘的……”
外人的指指点点，议论、可怜、轻蔑、嘲笑、白眼都是压在他心上的枷锁。
他犹豫着，不敢将自己的身世告诉高苗苗，担心她这样美丽又温柔的嬢嬢会像别人一样。
不管是可怜他，还是轻视他，他都会受不了！
高苗苗看出郑磊的顾虑，或许因为她自己就是孤儿的原因，对人的情绪情感的感知特别的敏锐敏感，对小孩子也十分的有耐心。
“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家庭，但可以选择走什么样的路。”
高苗苗的眼神变得严肃郑重起来。
“我知道你内心里肯定也是不愿意做一个人家嘴里的贼娃儿，你是遇到了难处！
要强是好事，但也要看用在什么地方？现在你只是一个小孩，能力毕竟有限，在可以寻求帮助的时候，就该大大方方的接受。
如果你的自尊只会让你走上歪路，那么这样的自尊不要也罢！
我想帮你！是因为我认定你值得我帮助，你的内心其实还是一个干净善良的好孩子！”
郑磊顿时便泪如雨下。
除了奶奶，别人只会叫他瓜娃子，贼娃子，也只有嬢嬢还觉得他是个心地干净善良的好孩子。
郑磊没有再犹豫，将自己的身世全都说了出来。
“我老汉儿死逑了，没人管我，奶奶老了，我要养奶奶，捡破烂卖不到好多钱，有一回我看到别个小娃儿偷人家的包包儿，我逮到了他就分给我好多钱，叫我莫得声张。
后面我就同他一起偷别个包包儿，这样赚钱快些，后来那个娃儿不晓得跑哪里去了，我就一个人偷，后面有一回被人家逮住了送到奶奶面前，奶奶打了我一顿，又哭又骂咧，后面我就要用钱的时候才出来偷……
奶奶住院了，护士催我们交钱，我没得钱了，晚上就出来偷，后面的事你就晓得了嘛……”
高苗苗听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怜爱的抚摸着郑磊的头顶：“好孩子，苦了你了！”
“你比很多小孩都厉害，现在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孩子还只知道跟父母撒娇呢？你都可以养家了，虽然方法不对，但精神值得表扬！”
郑磊脸红了，双眼却是亮晶晶地，“真的吗”
高苗苗肯定的点头，神情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千真万确！”
说着，侧首看了程枫一眼。
刚才她和郑磊的对话程枫也全都听在耳里，高苗苗看过来时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冲她微微颔首。
夫妻二人感情深厚，早就心意相通。
“小磊，我们想见见你的奶奶，你能带我们过去吗？”
这回郑磊没有犹豫，答应得干脆利落。
因为医院离这里并不远，三人步行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才晚上七点多钟，郑磊的奶奶还没有睡。
虽然躺在床上，一听到动静便立即坐了起来，看样子像是一直等着郑磊。
“磊磊，啷个晚了，你跑哪里去了嘛？”
老人家说完才看到郑磊身后的两个陌生人。
她神情有些局促。
不知道郑磊又闯了什么祸，竟然让人揪着到医院里来了。
“你们有啥子事嘛？是不是磊磊又闯祸了？”
郑磊见奶奶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奶奶，嬢嬢、叔叔都好人，我没有闯祸，嬢嬢是来帮我哩。”
高苗苗看着老人家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涩，忙上前道：“老人家，小磊没有闯祸，是我们想来看看你，就让他带我们过来了，打扰到你休息了，我们应该明天白天过来的……”
当时听到郑磊说的情况，高苗苗没有想那么多，现在看到老人家这个情况，不禁暗暗责怪自己太心急了。
“莫得事，莫得事的，天还早，啷个早我也睡不着的。”
听到不是孙子闯祸，郑磊的奶奶是神也清了，气也爽了，心里也轻松了。
“小磊是个好孩子，又懂事又能干，小小年轻就知道要想办法挣钱养家，奶奶，你好有福气哟。”
当着老人家夸她的孙辈有出息是肯定没错的。
果然，郑磊奶奶立马精神都好了许多，眉开眼笑起来：“我家磊磊是好乖的娃儿，从小就乖，有什么好吃的都省到我吃，又孝顺，又听话，像他啷个大的娃儿，还真找不出有几个像他这么乖的。”
“奶奶，你又说这些，你莫说了嘛，好丢脸……”
郑磊脸一红，连忙开口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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