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是她给肚子里的孩子取的名字，如珠似宝的意思，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宝贝。
李老大听到李小红的喊声，似是没听到一般，脚下生风似的拎着死婴走了出去，自去找锄头挖坑去了。
没足月的死胎，埋到泥里不消几个月就连骨头都烂成渣了，和粪肥混在一起还能肥田。
农村里对流产或生下来就夭折的胎儿，都是这样处理，也算是物尽其用。
“我的小宝……”
李小红伏在床头呜呜地哭，满脑子都是小宝无声无息如一团死肉卧在旧衣服里的样子，对李母的劝说充耳不闻。
那是她盼了快十个月的孩子。
她天天摸着肚子，跟他说话，给他唱歌听的孩子，有时他还会用小脚踢她的手。
她轻声细语地和他说，“小宝，再踢娘一下。”
小宝就真的会再动一下。
小宝是个大眼睛，白白胖胖的胖小子，一逗就会咯咯笑的年画娃娃，绝对不可能是那团无声无息的死肉。
李小红越想越悲痛，伏在枕头上好似哭尽了半生的眼泪。
高苗苗和王海霞半路分开，各自回家。
她到家的时候，程枫和刘桂英已经回来，刘桂英正在厨房里做晚饭，程枫在院子里修农具，涵涵和念友在他边上跳格子玩。
“娘……”
涵涵一见到高苗苗，连跳格子也不玩了，冲过来就往她怀里扑。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啊？”
高苗苗看着涵涵扑闪扑闪的清澈黑瞳，心头的荫翳消散不少。
她摸了摸小丫头肉嘟嘟的脸颊，又滑又软，手痒痒的，忍不住轻轻捏捏了她的腮膀肉。
大概是有点疼，涵涵不满地挣脱她的魔爪，抓着她的手往院子里拉。
“娘，陪我们一起玩游戏哇。”
“李家闺女生了？”
厨房里，刘桂英听到高苗苗回来的动静，扭过头冲门外的方向问了一句。
收工回来的路上，就听村里的人在说李小红要生了的事。
村子里的大数多人都有一堆家务事等着，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去凑热闹。
“生了，是个死胎。”
“可惜了。”
刘桂英似是愣了一下，颇为可怜地啧了两声，随即便低头去做自己的饭去了。
“娘，死胎是什么呀？”
涵涵一脸好奇地问道。
高苗苗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么小的孩子解释这个。
心里又有些懊悔刚才说话不过脑子，都没想到要避着两个小孩一点。
高苗苗下意识的看向程枫，后者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对着涵涵求知若渴的眼神，高苗苗想了想，只好编了几句瞎话。
“就是刚生下来的孩子，还没有做好给人家当小孩的准备，就变成星星飞回天上去了。”
“啊，天有上那么多星星诶。”
涵涵吃惊的张大了嘴吧。
有那么多的小孩都不喜欢给人家当小孩子的吗？
“是啊，天上有那么多的星星。”
高苗苗摸着涵涵的发顶，笑意很温柔，“所以娘非常感激你和念友，愿意做我们的小孩。”
“娘……”
“念友，来。”
高苗苗一手搂着涵涵，向边上一直看向她们这边的念友张开手臂。
“来呀。”
念友扭捏了一会儿，在高苗苗眼神的鼓励下，走近靠在她的怀里。
程枫没想到高苗苗居然对两个孩子做出这样的解释，意外的同时又很感激。
心里最柔软的一处，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的拂了一下，微微的痒意里带着一点点酥麻，这股感觉在心脏的跳动下顺着血管一直流到四肢百骸，直冲大脑。
高苗苗温柔的搂着涵涵和念友，目光却带着一丝挑衅地看程枫。
想看她的笑话，门都没有！
程枫黑色的瞳仁凝视着她，忽尔冲她温柔一笑。
夕阳已经落山，昏沉的光线中，他的笑容比太阳还要耀眼。
高苗苗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大力撞了一下，心突然跳得好急好快，她不敢再与程枫对视，不自在的转开了目光。
局促的样子落在程枫眼里，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又过了几天，地里追肥的事完成之后，村支书便在大喇叭里通知，有愿意养猪的到生产队登记，做好登记手续之后，凭生产队开的条子到程家抓小猪崽。
村支书事先已经先跟高苗苗通过气，她可以优先选。
高苗苗挑了涵涵最喜欢的小猪崽，先移到之前的猪圈里。
开始涵涵听说生产队要把家里的小猪崽都分走，还不愿意地大哭一场。
见高苗苗留下那头她最喜欢的小猪崽才不哭了。
“你喜欢，下回咱们再养母猪，生小猪崽给你们玩。”
程枫见高苗苗一脸的不舍，轻抚着她的肩背，柔声安慰。
心里正难受的高苗苗听了他这话，又忍不住想笑。
她白了程枫一眼，嗔道：“小猪崽又不是养来玩的。”
这段时间，她发现程枫是越来越没边地宠她。
有时她故意摸程枫的头，或者故意让她帮自己擦脚，他都不恼，而且似乎还很乐此不疲。
要知道这个时代，女人的衣服都不可以晒在男人前面的，甚至女人的内衣都不可以晒在别人能看见的地方。
男人如果不注意在女人裤子下面走过，是要倒霉三年的。
村子里的男人都很忌讳女人摸自己的头，更遑论给妇人擦脚，那是绝无可能的。
程枫对她真的很好。
有时她感觉程枫是把她当涵涵一样看待。
虽然觉得有些肉麻，不过她也很享受就是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平静得就像无风的水潭，没有一丝涟漪。
眼看程放没有几天就要回来，程枫和高苗苗正商量着趁天气好，把涵涵和念友的床移到自己房里。
还不等他们有所行动，刘桂英趁着他们俩都不在家的时候，把猪圈边上的杂物间收拾了出来，自己住了进去。
“娘，这里哪是能住人的地方，你快搬回去。”
刘桂英坐在床上正收拾自己的衣物，高苗苗再站进来，就显得十分逼仄拥挤。
她看着狭小又有些潮湿的杂物间，忍不住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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