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指了指河边步道上供行人休息的石凳。
在她“炽热”的目光下，高苗苗只得往那边走去。
李小红紧紧跟在她旁边，见她坐下之后才矮身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我在医院的时候，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坐在凳子上发呆，一天三顿饭，菜多肉少，那些青菜连油星子都不见，用水烀得黄乎乎的，吃到虫子是很平常的事，有时泥沙也有。”
精神病院全是一些脑子有问题的，医护人员人手不足，轻视这些精神病人也是正常。
高苗苗始终沉默寡言。
听李小红说话逻辑清晰，语句通顺，看来病情确实是控制住了。
在李家，她那个嫂子对她非打即骂，村里大多数人也都是避着她，或许，她真的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也有吃肉的时候……”
李小红继续开口，“白白的肉飘在汤里，油乎乎的一层，连酱油也不放，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腥臊味，却人人都抢着喝。
有些不听话的病友，医生就会让护士喂药，吃了药就能睡上三四个小时。
不过睡着了也好，睡着了就不会想事情，事情想多了，脑仁疼，疼得像要裂开了似的。
我开始去的时候，很不喜欢那里，味道难闻死了，也嫌吵，天天想着让我爹娘带我出来。
后来时间长了也无所谓了，反正fbi在哪里都一样，医院比家里好，还能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家里不行，老是把我锁在屋里，像关犯人似的。”
说着，李小红侧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高苗苗，“其实二院的条件挺不错的，你有机会可以去试试的。”
高苗苗淡笑了两声，这话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一时间竟如坐针毡。
“我，我想……我不用的吧”
李小红脸色微沉，“你不相信我？”
高苗苗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我当然相信你，你毕竟是经历过的嘛，最有发言权了。”
李小红露出一副自得的神色。
“这话不错，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这是亲身经历过的，比调查还更厉害一层呢！”
高苗苗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对。”
“高苗苗，你家念友呢？我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你把他藏哪儿了？”
李小红的潜意识一直有个认知，自己的儿子若是还在的话，也该和念友一般大了。
不过她记忆里的念友一直还停留在六七岁的模样。
听到李小红提到孩子，高苗苗的心脏猛的一跳，她斟酌着字句，唯恐刺激到她。
“我没藏他，他到外面上学去了。”
“哦，上学去了……上学好，学文化以后有大出息。我家大宝也出去上学了，就是那地方有点远，我不会坐车，不能去看他，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读书好，读书有出息。”
高苗苗不知道该怎么接上李小红的话，只得小心翼翼的敷衍。
谁知道李小红看着她的眼神突然一变，嘴角也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她突然的转变立时让高苗苗心里警铃大作。
“李小红，你……”
“高苗苗，你以为我脑子不清楚，犯疯病吗？我逗你呢？是不是很好玩？”
“你……”
高苗苗看着李小红清明的眼眸，心里气恼，却终是只能无奈的叹息。
“既然你现在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就应该好好生活，人活着就该往前看。”
“你现在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当然可以说得轻巧。以前我总是恨你，恨你抢走了程枫，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本来你现在拥有的这些都应该是属于我的！”
高苗苗想反驳李小红，想想又算了，和一个随时要犯病的人争辩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正如李小红所说，她现在生活顺遂，事业家庭都很美满，那些曾经的往事早就被岁月的长河冲刷到不知哪个角落去了。
李小红话音一转，“不过现在我最恨的不是你了，我最应该恨的就是那个胡远升，那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敢带一个妖娇俏俏的狐狸精到我家里来，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这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地道。”
高苗苗顺着李小红的话说道，只要她不臆想她抢走程枫事就万事大吉了，还管她是爱还是恨胡远升？
“我知道他以前也欺负过你，高苗苗，你要不要和我联手，咱们两个想办法搞死这个王八蛋！”
李小红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高苗苗几乎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可是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又让高苗苗觉得她是认真的。
“这……你是开玩笑的吧？”
李小红艰涩的笑了一下，“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她定定的看着高苗苗，“你在害怕？”
高苗苗沉默了。
李小红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在研究她脸上的表情，想从中看出她是不是真的在害怕。
高苗苗斟酌着措辞，“我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
李小红微微歪着头，闻言，嘴角倏地扬起一抹笑，“我不怕！我是疯婆子，疯婆子做出什么事都不要紧！”
“你……”
高苗苗一噎。
要说李小红不正常，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可以免受法律的制裁，可要说她正常，她的言行又带着极强的违和感。
“小红，你现在生活刚走上正轨，还是要好好珍惜……”
“哈，咯咯……”
话还没说完，李小红就拍手大笑起来，“高苗苗，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我逗你呢？原来你胆子这么小啊！太有意思了！”
高苗苗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李小红笑着笑着又不说话了，坐在石凳上看着河面发呆，高苗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阳光洒在河面上泛着一片金色的波光。
“小红，你慢慢坐，我有事先走了。”
高苗苗起身告辞，这次李小红没有再阻拦，连头都没转过来一下，只是怔怔地看着河面。
见状，高苗苗连忙大步离开，可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了一道幽幽的声音。
“高苗苗……”
高苗苗心里哀叹了一声，只得驻足回首，正好对上李小红看过来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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