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大胆假设一下，建宁年间，那时父皇堪堪登基，立足不稳他迫切地需要对付一些家伙，所以特地安排了棋子，在事成之后，便将华歆等人调出了雒阳。”
刘协缓缓调整着呼吸，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华歆、金旋、赵范三人产生的联系，他们为父皇办了一件事，导致被乱党记恨，进而滋生了报复心理，积郁长久，时至今日，最终酿成了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
一边说着，刘协挪动着步伐，好似追忆起了有关于七八年前大祀那天的旧事。
“钟大人的无心之举，使他在调查无头案时发现了这一点”
“”
从旁，卢植忍不住咽下口水，暗自瞧了刘协一眼，心绪顿感不宁。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殿下的本事竟到了如此地步。
【明明手头上毫无线索，却仍能靠着一人推测将当年的事猜出了七七八八，臭小子罢了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早已视那人为禁忌，但凡知情者，怎会轻易提及呢？】
想到这里，卢植咬紧了牙关，内心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抹荒诞的念头。
【若是把臭小子牵扯进来，或许不，绝对不行！我怎么能把殿下置身于危险中】
犹豫了再三，卢植强颜欢笑地挤出一抹和善，正欲上前打断刘协的推测。
可还没等他开口，却见刘协举着油灯猛地一转身，面色阴沉地说道：“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来了。”
“”
闻言，卢植一惊，遂停下了步伐。
“禁军于库房内没有找到打斗的痕迹，这就从侧面证明了当时的钟大人并没有对来人起疑，而那本簿子上也未曾收录其他名字，那么没错，是陈啸来了。”
刘协微眯着双眸，继续猜测道：“陈啸身为乱党成员，应是发觉钟大人在此处逗留过久，起了疑心，结合油灯损耗情况来看，他多半是借着时辰不早的理由，前来催促”
一边说着，刘协绕过卢植，逼近了库房正门，待走着走着，他又忽地停下脚步，摇摇头反驳道：“这就对不上了，钟大人是在少府遭遇的袭击，随即被陈啸叫着胡车儿一起搬上了马车，那时他已经陷入昏迷，怎么会故意留下线索？”
“除非说，在走出这扇门之前，钟大人就察觉到了危险来临故此开始怀疑起了陈啸，于是乎，他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话音落下，刘协转身急步来到木架旁，上下认真地打量着一排排架子。
“木架？”
“我明白了！”
“钟大人的指甲缝里嵌着一丝木屑，这确实就是线索！他在离开前，一定留下了几个字，或者，别的印记”
“不过问题是，在哪呢？”
左右瞧了几眼，刘协的额角不知为何竟开始隐隐作痛，随即他将目光掠过放置油灯的那张桌子上，面色登时一怔，恍然道：“华歆！”
他蹲下身子，迫不及待地向架子下方的隔层看去。
见此，卢植皱起眉头，亦凑近几步瞧了一眼。
岂料刘协所说的那个位置，压根就没有任何东西划过的痕迹，更别提，刻字？
“”
“”
师徒二人遂抬起头对视一眼，刘协苦恼地抓了抓额角，咂咂嘴说道：“这怎么可能？”
望着他这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卢植捋着胡须哈哈大笑了几声。
“殿下啊殿下，瞧你方才那一本正经的架势，老夫还真被你唬了个团团转。”
不得不承认，卢植如今是发自内心的松下了一口气。
毕竟，他实在不愿面前这个被自己视若己出的燕王殿下遭受牵扯入局，趟上浑水。
随着左将军笑得直不起腰，愈发舒心了几分，曹昂亦是捧腹大笑了起来。
再怎么说自家殿下刚刚那一连串的举动，仿佛就跟灵体上身了似的，惹得曹昂半晌都没敢开口。
“笑屁啊！”
刘协小脸一黑，顿了顿略显愤慨地说道：“妈了个巴子，我又不是干这行的，推测过程出点差错多正常的事！曹子修，你特娘得再给我笑一个试试？”
恼羞成怒的刘协干脆抽出腰间系着的玉带，张牙舞爪地便冲了过去，吓得曹昂立马躲在赵云身后，笑着求饶道：“殿下，这怎么能怪我呢？谁让您那一套把戏装得竟如此像”
“哎哎哎，轻点，嘲笑您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左将军明明都快笑得喘不上气了，您找他去啊。”
听闻此言，刘协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仍半蹲着身子，果真大笑不止的卢植，颇为不甘地问道：“卢师，有这么好笑么？”
“哈哈哈哈。”
卢植连忙摆了摆手，兴许是想要掩下笑意，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始终憋不住。
瞧着这一幕，刘协骂骂咧咧地踹了曹昂一脚，怒喝道：“走走走，快滚出去”
过了短短几息，曹昂踉踉跄跄地呆在屋外依旧不知死活地调侃了几声：“殿下，您就不再试试了吗？说不定这次会有收获呀”
“喂喂喂，殿下别打了，我错了赵子龙！你个吃里扒外的，快把剑收起来救命啊，燕王杀人了”
听着屋外吵吵闹闹的噪音，卢植无奈地耸了耸肩，旋即接连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勉强将那股笑意压了下来。
可就当他准备起身时，却无意瞥见旁边一个标签为【建宁二年】的木架隔层下，似乎被人以利器刻着一行笔记潦草的字体。
待他定睛一瞧，依稀辨认出了内容。
【党锢余孽】
卢植心中突然咯噔一下，那份残存的笑意瞬间散去。
稍微迟疑了片刻，他不动声色地观瞧了一眼屋外，同时提起油灯，面无表情地用火苗在那一行字上烤了烤，使其被彻底掩盖，难以辨认。
“”
“京兆尹。”
“华子鱼”
做完了这一切，卢植目光沉重地思索着什么。
下一秒，只听屋外传来了一阵饱含怨气的催促：“老山羊！你还没笑够啊？”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卢植面上便重新布满了笑容，旋即一只手若无其事地提着油灯，另一只手捋着胡须。
“哈哈哈，难得见到殿下出丑，老夫定要牢牢记在心里唔，得跟其他人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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