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登在这等着我呢?】
刘协险些一口老血直接吐出来。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方才在祀天坛上,天子会露出一副诡谲的笑容
那不是幻觉。
而是天子一早就得知到了今日祭天大典将要发生的变故,可他却选择袖手旁观,目的就是为了临到现在,坑自己一手?
好似逐渐想通了什么,刘协咬紧牙关,愤愤地抬起头来与天子对视。
怪不得前些日子老登不请自来,莫名其妙地严令自己不许缺席。
呵呵。
原来如此。
好不容易手握无数钱财,立下汗马功劳,眼瞅着即将开启幸福生活
结果赫然间被下到司隶校尉部负责度田监察令?
这种又得罪人又苦逼的生活,天子大手一挥,甩给了自己?
想到这里,刘协阴沉着一张脸,拱手说道:“父皇明鉴,今日这事与儿臣无关,司农衙在册官吏也无儿臣之名仅凭当初一纸未曾言清的诏书,无论如何也惩戒不到儿臣的头上来!”
【反驳诏书?】
闻言,殿前诸官纷纷侧过头来,神色古怪地瞧向刘协。
他们当然想开口反对天子实行监察令一举,毕竟说白了,大家伙谁能保证自己一定干净?
就例如何家,一个堪堪兴起几十年光阴的新贵,如今手头上间接掌控的土地已然波及到了一郡范围。
这合理吗?
可谁又看不出来,天子今昔是打定了主意,想要借题发挥。
现在反驳?找死啊。
所以面对着如此盛怒。
区区一个司隶校尉部,查就查吧。
反正那位陛下也是个识趣的,否则若是改口想在天下范围内重搬监察令,恐怕此刻殿前大半官吏皆要站出来与之顶牛。
司隶和天下孰轻孰重,他们掂量得出来。
不过,差事落到二殿下身上?
周异和陶谦忍不住对视一眼,二人眸中隐约闪过了几许好笑的神色。
“你想说什么?”
天子瞪着眼睛,脸上布满了从未有过的怒容,怒哼一声反问道。
对此,刘协丝毫不惧,因为他敢打保票,别看如今这位父皇表面愤慨得不行,事实上,老狐狸的内心绝对在大笑不止。
但,自己却不能拆穿对方的伪装。
强忍着心中郁闷,刘协硬着头皮老老实实地辩解道:“您知道的,儿臣与此事无关”
“无关?”天子冷笑了两声,眯着眼睛不屑道:“朕就不信,依你的聪慧,猜不出今日大典上会发生的事可你提醒诸卿了么?!”
【我提醒个屁啊,你个老登比谁都清楚吧?】
刘协恨得额角青筋暴起。
“你没有提醒朕,也没有提醒辩儿,更没有提醒朝廷小子,袖手旁观,隔岸观火的滋味好受么?须知,你也是刘家子弟,难道就不晓得,一旦祭天大典出现了差池皇室、乃至朝廷的颜面都将尽数丧尽?”
“”刘协气地那叫一个面色通红。
就在这时,长皇子皱起眉头,隐晦地低声提醒道:“协弟!莫要再忤逆下去,使父皇动怒了。”
【他动怒个屁!】
作为殿内少数几个知情者之一,刘协眼瞅着自己这个哥哥与那一众朝臣被天子耍得团团转,顿时变得哑口无言。
“少废话,就这么决定了!”
恶狠狠瞪了一眼刘协,天子怒声说道:“若你小子执迷不悟,朕便治你一个知情不报之罪!”
话音落下,殿前数十余朝臣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或许他们当中一些人还想要说些什么,可类似河南尹这等重臣至今都未曾发表意见。
思来想去,道理其实也不难懂。
相较于跳出来被杀鸡儆猴,还是趁早结束今日这场闹剧,省得天子再继续借题发挥下去最为稳妥。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天子是否还有着其它谋划没搬出来。
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就亏大了。
于是乎,附近几名朝臣连忙低声劝起了刘协,并频频投以暗示,希望这位二殿下赶紧就此作罢。
【老狐狸!】
聆听着耳旁传来的声响,刘协张了张嘴,最终却不得不选择了沉默。
见此,天子转身瞥向周异,含怒道:“大司农,此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朕会即刻下诏,办得到吗?”
不得不说,周异现在的表情很是复杂。
度田监察令,下辖整个司隶
这无异于让他站在本土权贵们的对立面,从那些家伙口中夺食。
简而言之。
绝对算不上一桩好差事。
稍稍有所不慎,兴许他一介九卿,说不定就会落得一个难以想象的凄惨下场。
然而事到如今,周异也不敢去忤逆天子,因为在他看来,最起码这位将二殿下丢了过来,虽然真实意图有些难以参透,但有了刘协的旗号,相信此事应该不难处理应该吧。
犹豫了几息,大司农周异拱手作揖,低声说道:“微臣,谨遵陛下令。”
【老周?要命啊】
瞧着这一幕,太仆陶谦在旁不禁摇了摇头。
“诸位。”
天子的眼神望向殿前众臣。
“你们呢?”
思虑了片刻后,只瞧河南尹率先带头俯首说道:“微臣等,并无意见。”
“谨遵陛下吩咐。”卫尉阳球也只得点头称是,有模有样地学了一通。
不多时,殿前朝臣便陆续应了下来。
最终,只剩刘协一人。
观瞧着四周的变化,对上了天子怒容未减的眼神逼迫,刘协咬了咬牙,沉声道:“儿臣领命!”
“好。”
“蹇硕。”
“代朕拟诏。”
天子嘴角一扬,似是怒气一滞,旋即照着先前所说的话,迅速命身旁蹇硕起草了一份诏书,在确认无误后,便立马盖上了大印。
“有关大典发生纰漏一事,京兆尹,朕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诺。”
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天子又敲打了一番在场众臣,随即摆摆手,让他们离开了。
唯独刘协站在殿前一动不动。
“协弟,莫要冲动,父皇尚在气头上。”
可能是担心刘协做出什么逾越之举,长皇子暗中拉了拉他,希望这位弟弟先行告退。
遗憾的是刘协并没有听从,反而一甩衣袖,淡淡道:“您先管好身边那些人吧,本殿自有分寸。”
“”
听到这话,长皇子一愣,旋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候在殿口的袁基,进而双拳紧握,无声地轻轻颌首,转身徐徐出了德阳殿。
待等众人都渐渐离去,刘协黑着一张脸,抬起头望向天子,满脸不悦地低喝道:“您开心了?”
天子一言不发,将双手背在身后,依旧是那副怒气姿态,目视着朝臣们逐一走远,他这才转过头去,面朝刘协。
“协儿。”
下一秒,天子宛若变脸似的笑呵呵说道。
“你,又输了。”
刘协冷哼一声,撇嘴不忿道:“这次不算。”
“不算么?”天子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踱步重回了高台,轻描淡写地说道:“为何不算?朕,可是已经达到了目的。”
“”
或许是瞧着刘协的脸色愈发不快,天子笑了笑,语重心长道:“协儿,大人间的尔虞我诈,你还有得学,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有人想算计你,是不会提前通知的明白么?”
一边说着,天子眼神示意了一番蹇硕,旋即手指轻叩龙案,慢悠悠地补充道:“估摸着你也猜到了,不错,朕早就知道今日大典将要发生意外,只是出于某种考虑,不予干涉”
“而你呢?据朕所知,庆功宴那晚,曹操就曾暗示过你,可惜,小子的眼界还是太窄了,你仅看到大典的那一层,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究竟弄到最后,对你是否有害?”
“朕给了机会和时间容你判断,既然没能考虑到这一层,那就别不服。”
“”
刘协默然不语。
【怪不得曹操这几日怪怪的,原来是得了父皇授意】
忽然,他心中微动,试探着问道:“那倘若儿臣今日称病,不去参加大典?”
天子闻言脸上浮现了几许浓厚的笑意:“不,你不会的,因为那些封赏,乃是朕专门为你定下的”
老狐狸!
一只彻头彻尾的老狐狸!
果然当皇帝的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刘协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乖乖去司农衙丈量土地吧。”说着,天子从龙案上随手丢下一份似乎准备好了的诏书。
“朕的,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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