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文上的字消失了?
刘协隐约之间听见马日磾与长皇子的对话,心中不由得吃了一惊。
要知道哪怕连他这种向来不把循规蹈矩、陈旧礼法放在眼中的家伙,今日亦是全程小心翼翼,生怕搞出来什么岔子。
结果万万没想到。
咱们的长皇子,搞砸了?
嘿。
看起来,这位兄长铁定要倒大霉咯。
刘协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选择冷眼旁观,同时,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向人群中的陈琳,心中开始暗暗琢磨。
明面上乃何家一派的官吏,可事到如今,却全然没有露出丝毫惊恐之色
该说他反应慢,还是另有隐情?
“难得啊”
“政治手段。”
曹操老神在在,身形依旧不动,似有深意地突然开口说道:“光天化日之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泼上这么一盆脏水,本将还真好奇,那人是怎么做到的。”
“”
听着曹操这话,刘协眉头微皱,深深地望了一眼对方。
“哈。”
“二殿下。”
兴许是注意到了刘协的视线,曹操稍稍歪着脑袋,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清的声音轻笑着问道:“您猜今日之后,雒阳城会不会多出来一则谣言?”
“例如,昊天上父对长皇子主持祭天仪式感到不满,因此特地以神力遮盖了祷书上的文字。”
一边说着,曹操不禁摇了摇头,遂补充道:“被冠上天父厌恶的名头,长皇子就毁了啊。”
闻言,刘协一愣。
是了。
虽然曹操今日有些不太着调,但对方这一点并没有说错。
在笃信天地君亲师的大汉,如果某人身上背负着这般高帽,别说是皇子,就算太子也得名声尽丧,使万千百姓无时无刻都会视这人为奸邪。
自古以来,政治陷害无外乎阴谋嫁祸与品德抨击,相比较下,后者往往百试百灵。
所谓的品德抨击,说白了就是泼脏水,当然,是非常有技巧地泼脏水,既不能留下任何被看穿的把柄,同时也不能露出破绽,让对手找到反制的机会。
记得当初陈逸那家伙便是屡次用了这法子,想要把刘协的名声彻底摧毁。
好在彼时冀州之乱迅速平定,谣言才没有得到进一步扩散,外加荀彧事后一番补救,这才让刘协的品德不至于人人喊打。
而对比陈逸那次,今日长皇子遭遇的陷害,无疑要危险许多。
祭文,是袁基亲笔写的,之后交由上林卫负责一路送往祀天坛,被捧到了刘辩手里,从始至终,再无第三方接近过。
可现在那祭文上的内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奇地消失不见,就仿佛冥冥之中那位昊天上父果真对长皇子有所不满。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刘协望了望曹操,又瞧了一眼貌似故作慌乱的陈琳。
针对此事,当然还有另外一种略显扯淡的答案。
【天父出手,以神力消去文字】
别怀疑,大部分百姓愿意相信这个解释。
不过刘协更倾向于这是人为的暗算。
问题是,到底怎么做到在众人眼皮下将祭文上的字给变没。
难道长皇子身边,有内鬼?
刘协皱眉思索了半晌,旋即下意识地瞥向袁基,却发现对方竟死死地盯着他,眼中夹带着十足的惊怒。
见状,刘协有些发懵。
搞什么?
这关我屁事?
“别误会,他在看陈琳。”
忽地,曹操玩味一笑,冷不丁说道:“殿下没想到吧?某人的手段,连您都被蒙在鼓里。”
“啊,其实末将亦是如此。”
在曹操有意的提醒下,刘协幡然醒悟,自顾自扭头瞥向了混杂在人群中装作痛心的陈琳。
原来如此。
是这家伙搞的鬼么?
哟哟哟,这可就有意思了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刘协脸色恢复如常,重新瞧向满是怒容的袁基,心中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因为从袁基的眼神不难看出,他对此刻长皇子遭遇到的窘境诧异非常,并且,此人在第一时间便猜出了幕后黑手。
当然,似这样明显的神色变化,刘协也不敢轻易断言,这陈琳和袁基,是否有联手演戏的可能。
换而言之,他如今还是挺想看看,今日这件事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场。
帮长皇子?
刘协从来都没有想过。
一来,自己与那家伙的恩怨尚未结束,这个时候去帮他?怕是战死在幽州的那些将士们率先不答应。
二来,就算自己为大局考虑,有心上前替换刘辩,省得皇室朝廷当着雒阳无数百姓的面出糗,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自己压根就不擅长摆弄祭文这类东西。
背诗,他行。
这个?
还是算了吧。
至于朝廷的颜面?小事而已,顶多就是被传为笑料,引得民众们多骂两句。
反正放眼历朝历代,哪有不被本国民众骂过的朝廷?
有一说一,恐怕此刻抱着这种想法的,估摸只刘协一人。
最起码那位马太常,早已是急得脸色发白,浑身冷汗直下。
也难怪,作为名义上总揽祭祀一切事宜的首官,刘协可以不在乎仪式过程出现重大变故会如何,但马日磾绝对不行。
事实上不单单是他,绝大多数百姓都十分重视这类祭祀,一旦其中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往大夸张地说,围观在高坛四周的无数民众皆会因此感到惶恐不安,认为是天父动了怨气。
而如果这个谣言传开,势必会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天下间进行扩散,进而导致民心浮动,治安不稳
对此,朝廷肯定也事先准备好了补救方案,那就是丢出几个背黑锅的倒霉鬼,把所有罪责全部推到他们身上,并重新筹办祭祀大典。
不得不说,自古以来因为天象变化蒙受冤屈的官员,数量着实不少。
假设今日仪式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那么,似长皇子刘辩以及太常马日磾,妥妥就是两位当仁不让的背锅人选。
死?不至于,但罢黜贬职那是板上钉钉,逃不掉的,即便尊贵如长皇子,也得乖乖淡出朝野视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充当透明人。
正是这样,眼下刘辩和马日磾可谓急得满头是汗。
有意思的是,此刻高坛上除了天子的面色阴晴不定,其他不少位宗亲大臣们皆是摆出了看戏姿态,全然没有任何想要补救的想法。
紧接着,大概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刘协突然注意到河南尹身旁一个陌生的中年人迈步走上前去,附在长皇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这人是谁?”
“末将没见过。”
曹操虎目一沉,旋即神色微变,莫名地说道:“或许是何家在西凉收下的人才可他想做什么?”
下一秒。
没等这边二人思索明白,只见长皇子刘辩脸上的那副紧张之色逐渐褪了下去并迅速转换为原先的模样,随即严肃认真地望向手中那篇空无一字的祭文。
与此同时,高坛上随之响起一阵慷慨激昂、徐徐念诵祭文的声音。
“谨遵大汉皇帝陛下令,遣嫡长子刘辩,特择吉日昭告于昊天上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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