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刘协与众将准备着手退兵一事的时候，在距离隆化城百里之外的鲜卑王庭，柯比能正气愤地发泄着怒火。
话说这段时间内，柯比能已经不知道打摔了多少珍贵玉器，他身旁一众近卫亲兵们自然不敢上前劝告分毫，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
柯比能很烦躁，即便捡回一条性命，可在大雪封路之下，自己好不容易组建起了一支两三万人的军队，结果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协那些汉人在草原上过冬！
他当然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耐下性子，等待汉军主动退出草原。
但也不知怎地。
那个汉人小崽子的身影，简直就像是梦魇般，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正是因为如此，柯比能的心中越来越烦躁，以至于身旁奴仆有时哪怕只是做错了一件小事，他亦会忍不住大发雷霆，趁机宣泄心中的苦闷与愤怒。
不过今日，还未等他将屋内的东西全部摔碎时，只见一名奴仆急匆匆地奔入房内，双手叩地禀告道：“大汗，先生求见。”
“先生？”
俨然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柯比能此刻哪里回得过神，他瞪着眼睛质问道：“什么先生？”
“这自然是”
跪在地上的奴仆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大汗引为上宾的汉人先生”
“上宾？”
柯比能微微一惊，旋即面露喜色，狠狠踹了一脚这奴仆，急声道：“还不快快有请！”
不多时。
在鲜卑骨都侯郁筑鞬满脸谄媚的迎送下，那位曾于廷尉监牢鞭挞过刘协的青年披着满身雪花来到了柯比能面前。
拍了拍肩膀上的雪后，他笑着瞥了一眼奴仆，随即拱手向柯比能见礼道：“大汗，好久不见。”
【果然是先生】
柯比能压下怒气，拱手还上一礼。
“先生此番前来，难道是有好消息要带给本汗吗？”
“正是。”青年点了点头，眼神游离于四周玉器碎片，淡淡道：“隆化汉军即将退回幽州，大汗现在可以彻底放下心来，准备着手向刘协谈判言和。”
“好！好！”
“不对，等等”柯比能眼眸一震，只是刚道了两声好，忽地似瞬间意识到些什么：“和谈？”
“您让本汗向那个孺子低头，行卑微求和之事？！”
在得到了确定回复后，柯比能也顾不得眼前这位先生曾给予了他多少帮助，瞪着眼睛气愤填膺地质问道。
“凭什么？”
兴许早就猜到了对方会是如此反应，所以尽管被柯比能瞪视着，青年却无半分恼怒之意，反而笑呵呵地从对方身旁擦肩而过，在殿内寻了一处虎皮绒垫盘膝坐下，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衣冠。
“”
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青年毫无接茬的意思，因此柯比能尽管心中恼怒不已，却也不好发作。
旋即，他驻足原地思虑了七八息，脑海中不断回忆起眼前这位先生曾帮助过他的那些举动，遂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片刻过后，奴仆奉上两樽烈酒，柯比能平复着心神，将其中一樽向前推去。
“呵呵呵。”
青年双手接过酒樽，放至嘴边轻抿了一口，说道：“身居上位者，怎能将脾性擅自暴露，大汗，看来您依旧没能参透究竟何为修身养性。”
“”
“先生教训的是。”柯比能咬咬牙，随即挥挥手喝退了一旁的郁筑鞬。
“某为何常常与大汗提起檀石槐，就是想要您知道，身为草原共主，当学会伪装示人。”青年微微一笑，坦然道：“如若无法伪装，脾性被旁人摸了个透，试想您又如何能够驾驭百族呢？”
“草原”
“打住。”
没给柯比能反驳的机会，青年手指轻叩桌案，提醒道：“数尽岁月史书，以个人武勇称雄者，哪个到最后不是最大的输家？我汉室高祖的一生宿敌，大汗可有所耳闻？”
“先生指的，莫非是楚霸王？”柯比能皱起眉头，凝眸恍惚了一阵，忽然望向青年，抱拳苦笑道：“本汗明白了，多谢先生解惑。”
“好了，这件事先放一放，先来说说我此番的来意吧。”
“向刘协小儿求和？”兴是被青年说教了一通，也或许是被对方那平心静气的修养所感染，柯比能再提起此事时，心里已不再那般愤怒，但话中仍不免夹带着几分自嘲。
“是与汉室言和。”
青年摇摇头，严肃地更正道：“皇子刘协与汉室并非一体，事实上其实早在多日前，汉军便要退去。”
闻言，柯比能沉默不语，他懒得去询问青年有关汉军的事情，只是在沉思了良久后略带悲愤地问道：“这是您的意思吗？难道您不想看见汉朝天子彻底失势”
“到底是为什么？”
“”
“因为匈奴有变故。”青年极为严肃的一句话，说得柯比能面色一愣。
“匈奴？呼厨泉？”
“不错。”
青年嘴角含笑，带着些讥讽说道：“根据我在匈奴部中藏匿的细作来报，当今那位陛下，可谓是布下了一层天罗地网。”
“被供养雒阳的匈奴右贤王于夫罗，数月前便在一批羽林卫的护送下暗自回到了并州，依靠其威名，羽林卫私下笼络了不少匈奴贵族。”
柯比能并非无谋之辈，听到这话后没多久功夫便迅速品出来了一个答案。
他当然明白。
比起鲜卑，现如今的匈奴早就不复往日雄风，整个部族能战之士就算卯足劲全都加在一起，顶天了也不过八九万人。
倘若内部遭遇分化
溃败？不过顷刻间。
待得匈奴被平，他们鲜卑自然而然将会陷入到孤掌难鸣的处境，届时用不了多少时间怕是便要步上前者的后路。
“汉朝天子，好大的图谋”柯比能倒吸一口凉气，只感觉后背一股冷意猛然窜起。
”当今天子本就不是个好糊弄的。”反观青年此刻倒显得轻松许多，他单手把弄着酒樽，玩味道：“但那老家伙不知道，自己眼皮底下，也有我的人。”
“”
“怪不得汉人会选择退兵。”
柯比能面色微惊，当即听懂了先生的言外之意。
毕竟此前他就一直在琢磨，到底是什么原因驱使着汉人会甘愿放弃大好局势退回幽州。
可现在看来？
“汉朝天子被先生玩弄于股掌间啊”
望了一眼由衷感慨的柯比能，青年神色从容，若无其事地说道：“暗子太多，唯拔苗助长罢了。”
“就是面子上有些不太好看”
感慨过后，柯比能怏怏失色。
一边说着，他神情复杂地望向青年：“抛开成见不谈，那刘协，确实是个有着雄才大略的家伙，本汗败得心服口服。”
“既然先生将话说到了这般地步事不宜迟，本汗现在就书信一封快马送至隆化。”
“何需写信如此麻烦。“
青年唇角一定，勾起一抹冷笑。
“你我二人，径直赶去隆化城便是。”
“啊？”柯比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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