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刘协甚至连懒觉也没打算睡,一醒便赶来了司农衙,并且顺便将荀彧也带了过来。
老友相逢,总归是少不了一阵寒暄,不过在这之后,刘协便委托戏志才请来了衙中几名手艺最为精湛的师傅。
也是在今日,有关于涨俸的消息彻底传遍了整个司农衙上下,这也从而使得衙中官吏乃至匠人在欣喜之余对于刘协的认可度又高上了几分。
这不。
在来到空地上将自己想要打造的玩意与这几位师傅说过后,只是片刻功夫,便引来了大批匠人的围观。
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位刚刚上任便毫不吝啬给予他们丰厚待遇的二皇子殿下,到底想做什么。
望着这一幕,刘协耸耸肩,转过身面带笑容朗声对众人说道:“大家一定很好奇我想干什么吧?”
“其实很简单。”一边说着,刘协转身将赵云已经提前准备好的麻绳握在手中,展示在匠人面前继续道:“诸位可知尺子?”
“这便是我们今日所要打造的小玩意。”
听闻此言,在场工匠顿感不解。
尺子?
这东西有什么用?
一来,府衙匠人大多都不习惯用这种东西来测量长度,他们更侧向于使用身体或者麻绳。
二来,汉尺本就存在,仿造一把尺子而已,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瞧着这群人面面相觑不得其解的模样,刘协苦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这个举动自然不可能是胡闹。
相反,在与荀彧的一番商讨下,更新度量衡、重立计算单位,这才是自己入主司农衙后的第一件事。
对于历朝历代而言,度量衡是一切精细活的既定标准,而汉朝度量衡自王莽篡汉以来随着各地世家大族勃然发展,时至今日已是变得愈发错综复杂。
甚至光是三辅之地,就有数个标准不一的计算单位。
所以统一并更新度量衡,这就是实现刘协内心广阔蓝图不可逃避的重要一点。
虽说很难达到后世的程度,但越精确,总归是最好的。
一个眼神示意下,戏志才心领神会地拍了拍手吩咐道。
“所有人都站成一排。”
围观工匠听到这话感觉更摸不着头脑了,他们不理解为什么要站成一排,不过在互相在看了几眼后,也只得遵从吩咐。
没办法,谁让这位殿下一来便给他们涨工资了呢?
…
还好。
脑子里那些东西还没忘完。
嘴里低声嘀咕着一些什么,刘协踱步在人群之中,挑选着合适的测验对象。
把最高的去掉最矮的也去掉…
点出两个匠人后,刘协招了招手。
见状,赵云关羽连忙拿起一条事先揉搓成拇指细般的麻绳上前几步,去挨个为这些人测量身高。
只是片刻功夫,便按照事先吩咐那般,轻松得到了司农衙内成年男子的平均高度。
通过肉眼再做比对,刘协皱起眉头,将手中代表着平均长度的麻绳确定为八尺。
经过对折,即为四尺。
连番重复这个过程,最终得出一尺的长度。
早已在旁等候多时的马均当即招呼着两名木匠,对准麻绳长度便用刨刀在一块木板上制出了一柄相同长度的木尺。
交由刘协确认无误后,马均面露喜色,随即转过身二话不说亲自扛来了一根更长的木头。
正所谓一尺为十寸,而十尺为一丈。
不过多时,在几名手法娴熟的木匠加工下,代表一丈长度的木尺也迅速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瞧到这儿,在旁看待多时的工匠深感疑惑,其中一人更是直接硬着头皮看向刘协问道。
“殿下,这个尺子好像跟汉尺的长度有些出入啊。”
话音刚落,刘协嘴角浮现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上前拍了拍这位工匠的肩膀,沉声对众人说道:“自然有所出入,因为这并不是纺织品,而是新的,汉尺。”
“新新的?”
那匠人对于刘协的举动不免感到有些紧张。
“这是…什么意思?”
刘协半带轻笑接过马均递来的小号木尺,将其举过头顶得以让众人皆是看个清楚。
“诸位。”
“今日我司农衙所新造之尺,便是日后我汉室新尺,也是自此之后,所有长度衡量的标准!无论是铁器也好,木具也罢,但凡朝中府衙皆要依照如此标准。”
“否则。”
说到这里,刘协顿了顿,眼神一扫,一字一句地朗声道。
“我司农衙,有权拒绝为他们打造任何器具。”
这
这意思难道是?!
看到四周工匠逐渐回过味来,刘协趁热打铁,大声喊道:“没错!自今日之后,我司农衙将宣布弃用原先旧的度量衡,转而使用更为精确的新型度量衡,一切事宜,本殿自会上报朝廷。”
“大家且记住,像是今日汉尺,乃是我等一同打造而出。”
待得话音落下,荒地工匠只感觉呼吸变得愈发急促。
他们不知道,今日这一举动,到底是不是在见证历史。
可确认新的度量衡?
这真的不是在玩火吗?
黄昏落日之时,皇宫德阳殿内。
“这个臭小子。”
瞧着手中木尺,天子饶有兴趣地把玩着其中用墨斗划分出的凹槽,他微微抬起头望向伺候在旁的蹇硕。
“还真是让朕没想到这臭小子竟然愿意主动承担度量衡这么个烂摊子。”
“朕记得,自从王莽那厮祸乱天下之际,各地汉尺就已然参差不齐了吧?”
听着天子发问,蹇硕连连点头。
“陛下说的是各个州部历年赋税相差甚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出自这里。”
“…”
“唔”
“可这,无异于是要对天下世家动了刀子。”
天子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语气莫名道:“既然如此,母后留在宫中的钱财,从今以后便尽数交给协儿吧。”
什,什么?
蹇硕听到这话面色一怔。
“当儿子的都有这么大野心,朕这个当老子的,总不能弱了他吧?”
天子冷笑一声,随即将木尺拍在龙案上。
“只靠母后留给他的那三瓜俩枣,光是支付官吏月俸就已到了极限,与朕而言,那些钱财也起不到什么用处。”
“反而,若这臭小子真能成功,汉室,也将真正踏上复兴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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