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雅间。
景宏宸落座之后，不多时，便有一位中年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看着景宏宸，半晌才叹了口气。
“你倒是比以前清瘦了许多。”
“没办法，人在外，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怎么突然回来了？”
男人坐在景宏宸对面，为他斟了一杯热茶。
景宏宸端起轻轻抿了一口，随后道：“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做的，我不可能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姜家人对你情深义重，宠爱非常，有什么是你做不得的，即便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也是当一辈子的世家公子。”
“不是这样的。”
景宏宸摇头，叹气道：“我若是不扛，那要谁来扛？祖父当初从京城离开，一路颠簸，要了快半条命，如今让他回来，是准备将另外半条命也丢了吗？”
“至于父亲，他太过刚直，我怕他会将秦宜年骂个狗血淋头之后愤然离去，让他回来又做什么？”
“还是说，你想要姜皇后回来，带着皇嗣们主持大局？”
男人怔了怔，半晌才叹气道：“她确实是个可怜姑娘，你不想让她牵扯其中，我倒是也理解。”
“她当初，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如何？”
男人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随后缓慢地揭下了自己下巴上的胡子，露出光洁的下颌。
“我在宫中的时候，陛下最初，常常来找姜皇后。”
“应该是看着姜皇后，睹人思人，赏赐自然也没有断过。”
“可是我清楚，他一次都没有碰过姜皇后，姜皇后年岁太小了，幼时便常常进宫陪伴老皇后，也算是陛下看着长大了，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能亲自动手折下。”
“可是，宫中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即便陛下不动姜皇后，也仍旧给她招惹来了祸端。”
“再之后，便不知是皇上愧疚，还是已经忘却了自己与老皇后的那份情谊，二人除了年年的正式场合，几乎不复相见。”
景宏宸点了点头，开口道：“算他还有那么点良心。”
“老皇帝，算不上什么大恶之人，他行事确实有瑕疵，又怯懦多疑，可是对于百姓，他却…”
景宏宸打断了对方的话，显然已经兴致缺缺。
“你想说他从不滥杀无辜吗？”景宏宸语气冷冽，“可是景家那么多口人，不也全因他的放任而死？”
“或许他确实难逃其咎，但绝不会是罪魁祸首。”
“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我只是…”
景宏宸顿了顿，叹了口气道：“罢了，真相都没查清楚，如今讨论孰是孰非也太早了些，况且，咱们陛下不都被人挫骨扬灰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连鞭尸都寻不到地方。”
景宏宸说得倒是实话。
当初秦宜年上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老皇帝上吊自杀的尸首悬挂在刑场上，让他整整曝尸了十日。
平日里不能得见天颜的百姓如今总算是有了机会。
而在十日之后，他一把火将老皇帝的尸首烧成了灰烬。
景宏宸对他们之间的恩怨并未完全了解，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他做出如此行径来。
只不过，这一把火，倒是将景宏宸复仇的心思也给烧没了大半。
他多少担心自己寻到真相后，罪魁祸首却已经饮恨西北。
那时，只怕是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找不到了。
不…应当还是能找到的。
神使鬼差见，景宏宸觉得脑中好像闪过了风七的模样。
若是她在，定然又要说一些活着便好的话了。
或许真如她所说，活着或许也不错吧。
景宏宸勾起唇角笑了笑，继续道：“你继续盯着醉仙楼的事情，对了，可知董大人的为人如何？”
“董大人？”
男人思索一阵，开口道：“兵部的尚书，你也知道，秦宜年重视武将，他便算得上是高官，而且，军中的拨款供给，也是要兵部点头，包括秦宜年手中的军队。”
景宏宸冷笑：“他倒是大方，连自己的命脉都能给出去。也难怪如今要我取他的性命了。”
“他要你取他性命？”
男人激动地开口。
“你答应了？！”
景宏宸迷茫地抬头，看着面前激动的男人，不解道：“答应了，你有什么可激动的，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
“你若是不答应，挑唆他们二人，说不准会有复国的可能。”
男人顿了顿，继续道：“还是说，你们已经志不在此了。”
“皇嗣们太小了。”景宏宸开口，“而且，你别看秦宜年如今与那些武将们斗得难解难分，若是真遇上了事情，他们定然一致对外。”
“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帮了秦宜年，他们才有好日子过。”
景宏宸叹气，“如今我在京城，还需要摸清楚愿意追随旧主的究竟有多少，想要推翻秦宜年的又有多少，人心是会变的。如今已经与当时不同了。”
男人又重新回到了位置上，喃喃自语道：“已经不同了，只有我们这些老东西，还在坚持吧…”
“秦宜年一定会死。”
景宏宸开口。
“我同你保证。”
————
药铺。
风七今日早上在景宏宸离开之前，又给他诊了一次脉。
年轻身体好，恢复起来也是快的。
只不过，这便代表着，风七又要去抓新药了。
反正昨日抓药的时候，也没见那里的大夫，不知药铺当中，究竟有什么新奇的药在。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风七将姜府逛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监视自己之后，方才蹑手蹑脚地去了药铺。
“姑娘！”
刚走进药铺，便听到昨日接待自己的药童招呼。
坐在柜台后的老者缓慢抬头，看到风七的时候，眼睛亮了亮。
确实有些眼熟。
风七心中想着，随后便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有关面前老人的消息。
“师傅，这便是昨日晚上一人来买药的姑娘，今日怎么又一个人来了？不是同你说了，京城当中不安全吗？”
“无妨，我不怕危险。”
“你与之前的模样，倒是变了许多，当真是长大了。”
药童瞠目结舌地看向郎中：“师傅，您，您认识这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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