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子，我说你管得会不会太多了一些？”
风七想要将手臂从景宏宸的钳制中收回，可随着景宏宸手上的力气愈发加大，风七吃痛，表情略微显得有些不甚正常。
景宏宸没有理会风七，反而是将风七的袖子卷了上去，可怖的伤口即便已经被药渣涂抹，也仍旧露出了翻卷而糜烂的血肉。
他盯着那处伤口，放开了风七的手腕。
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冷淡，景宏宸淡淡道：“我从未求着你救我。”
他突然开始懊恼。
或许在皇城的时候，他就应该同风七分道扬镳的。
风七不过是一个没有成为妃子的秀女，在皇后宫中，同一个寻常宫女再没什么区别了。
即便她杀了许多叛军，可在当时，风七灰头土面，脸上的血污已经掩盖了她的容貌，压根就不可能被轻易认出。
即便真的觉得京城不安全，随便在哪个城镇中放她离开就是。
为何非要将她卷入这一切当中？
自己究竟是想要连她一并救了，还是在当初便认准了风七能救下摇摇欲坠的武国，甚至，能救下自己？
好在，如今及时止损，或许还能来得及。
景宏宸深吸口气，开口道：“你将药留下，便离开吧，别回去军营了，寻个地方，给我送封信，人找到之后，我会将他们也一并送过去。”
自己至少不应当继续拖累风七了。
即便，以身试毒，并非是自己要求的。
可景宏宸还是没由来地感觉到一阵恐慌。
如今是试毒，之后呢，风七还会做出什么行为来？
他不知道，也不敢赌。
即便赌注横竖不过是一条性命而已。
风七上前一步，轻笑道：“怎么，刚将药给你，你便翻脸不认人，我是不是已经同你说过了，你这条命是我的了？”
景宏宸呼吸为之一滞，他盯着风七的眸子，只觉得双唇都在颤抖。
一股他从未体会过的情绪单独侵占着景宏宸的理智，他双手握住了风七的肩膀，在将风七扯入怀中之前，他还是放开了对风七的钳制。
“怎么，为了我一条烂命，值得你用自己的命去赌吗？”
“这话说的，”风七摆了摆手，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姜家独子的命，怎么都比我来得正值钱一些，况且，我就喜欢别人欠我人情的模样。”
“你要是觉得实在愧疚，不如就多送我一点人情，我往后慢慢同你讨要回来就是了。”
风七盯着药炉，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其实，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是疯了。
解毒有许多种办法，而面对或许会要了性命的毒药。
试毒是最蠢的一种，却也是最快速的一种办法。
若是成功，便能以最快的速度研制成解药。
若是失败，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宣告放弃。
当初风七没有一丝犹豫选择这种方式时，心中想的究竟是上辈子没成功的那次试毒，还是景宏宸，她已经记不清了。
药终于熬好。
风七将其从炉子上端下，将其中的药汤倒入碗中，放在了景宏宸的面前。
“黄连其实用不上，为了让你吃点苦头，受些教训，特意放了许多。”风七冷笑道：“希望姜公子能明白，若是再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往后吃的苦只会更多。”
待药汤顶上的热气散了大半，景宏宸便也将其一饮而尽，全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将碗扔在桌上，失笑：“这点苦也算得上苦吗？莫非是你黄连买到假的了？”
“也许吧，下次我自己种点黄连。”
若非看到了景宏宸攥紧的床单，风七只怕真的要被他给骗到了。
真可惜，差点就被他给装到了。
风七心中发笑，面不改色地命令道：“衣服脱了。”
这次景宏宸没有拒绝，将上衣褪去后，可怖的伤痕便一条又一条地展露在风七面前。
她将药渣黏成粉末，轻轻涂在景宏宸的伤口之上。
或许是因景宏宸所中之毒已经深入骨血，风七能感觉到，自己没涂一下，景宏宸的喉咙中便抑制不住地闷哼一声。
若是一直这么憋下去，迟早要出问题的。
当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风七叹气，轻拍景宏宸的肩膀，开口道：“你若是当真难受，抓些什么也好，咬些什么也罢，莫自己憋着。”
她不是没有见过硬骨头，在她上辈子中，少有几次被命令去帮那些被酷刑逼供的硬骨头吊命的时候。
他们也都如同景宏宸一样，不愿轻易将自己的感受展露出来。
可越是这种不会发泄的人，往往都会是最先崩溃的那些。
风七话音刚落，便觉得一双有力的臂膀钳制住了自己的腰。
随后越收越紧，让风七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拦腰断成两截。
风七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景宏宸的脑袋，轻声道：“让你随便抓些东西，没说让你抓我，将手放开好不好？别逼我跟你来硬的。”
景宏宸深吸口气，仍旧没有松开风七。
“疼。”
他难得将此时的感受说了出来。
风七只好自我安慰道，罢了，同一个病人争执什么呢？
自讨没趣罢了。
好不容易将药上完，景宏宸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整个人都已经彻底湿透了，风七端来了一盆水，让景宏宸自力更生把自己擦一遍。
随后确认景宏宸躺进了被子中，这才放心准备离开。
她刚走到门边的时候，景宏宸突然开口道：“最近，可有什么情况吗？”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尴尬，似乎是为了掩盖他方才偶尔显露出的脆弱神色。
风七没有戳穿他，只是随口道：“我这些日子，帮他解决了点粮草问题，他们将土豆说成是毒芽，我告诉他们，确实有毒没错，可只要不吃那些新芽，便是粮食。听闻最近军中新种出来了很多。”
“那便再好不过了。”
景宏宸松了口气，又道：“如今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进攻京城了，你……”
“哦，我如今知晓了徐子尧为何想要做皇帝，你想要听听吗？”
景宏宸虽然不明白风七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却仍旧点了点头。
或许，他只是想多听风七在自己面前说些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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