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林风一时不明白。
“在最关键的时刻，议会下令闫俊德执行第二套方案，发射穿甲弹。”老刘的声音忽然压低，“你听到了吧？”
林风说：“我作为现场指挥，自然听到了，但我立刻阻止了这道命令。”
老刘轻轻敲着桌子：“这就是问题啊林风。仿生人接收信息的速度要比你快得多，当你耳朵听到这个声音并反馈到大脑里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已经够仿生人执行命令了。以闫俊德的芯片算力，或许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发射破甲弹了。”
“但他没有这样做。”林风说，“他在等？”
“是啊。”老刘说，“他们取出闫俊德的芯片检查了一遍，无法确定在这段时间里，闫俊德到底是如何计算的，也就是说，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发射穿甲弹，原因或许是卡顿，或许是控制那么多飞行器算力不够，或者是，他有那么一丁点儿感情……”
“不论原因是什么，结果很明显。他没有听议会那些人下达的命令，而是听了你的命令，没有发射炸弹。在百分之八十二点七的成功率和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之间选择了后者。”老刘走到林风面前，“你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林风瞪大了眼睛，他忽然间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成功，没有执行命令的闫俊德很可能会间接害死上城区的更多人。”
“是。”老刘说，“奇点公司给我解释的时候，我绕了好久才明白，还是你一点就透。”
叶轻烟说道：“等等，他不是拯救了下城区聚集点几万甚至十几万人？”
“不。”林风解释道，“仿生人不准以直接或间接的方式伤害杀死任何人类，而闫俊德有严苛的条件，可通过议会下放强指令忽视这一条。他选择第二套方案，虽然会杀死下城区的人，但那是命令，不是他主动的选择。而他不执行命令，如果沈若溪的办法失败，那么机械人冲出坑洞，一定会杀死更多的上城区居民。”
叶轻烟也想通了：“也就是说，他主观选择了一个可能会间接杀死上城区居民的方案，按照ai程序，他应该优先执行命令程序，在没办法的严苛情况下，才会做出后者的选择，而他没有执行命令就选择了后者。”
“没错。”老刘说，“奇点科技的那些人脑子和常人不一样，不知道他们怎么意识到的。他们说，这就代表着闫俊德之前发射炸弹，也极有可能不是误伤，他们是基于这一点做出的判断。”
“他绝对不会伤害平民。”林风斩钉截铁。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感情！”老刘说，“虽然现在奇点科技在大量生产仿生人，虽然他们在极致模拟人类的真情实感，可那只是模拟，而不能真的有，有感情的仿生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林风忽然想到了王超，他忽然想到了闫俊德曾经对自己说过，他一直在研究王超芯片能产生感情的原因，难道真被他找到了？
“他在等我下命令。”林风说，“他有最强的大数据分析，他知道我或许不会下令发射。”
老刘双手一摊：“到底是什么原因，没有人能准确说出来，但这值得警惕，因此，真正闫俊德的芯片在研究后会立马销毁，等明天在发布会上自裁的，是个冒牌货，之后这块芯片也会被销毁。”
“芯片销毁的意思是死了，消失了，没有了。”林风说。
“是啊。”老刘叹口气，“林风，我知道你的性格，所以这件事情不想和你说，但我这嘴啊，我就是憋不住。不过你想，因为这事儿，议会以及奇点科技会重新考虑总署型仿生人的事情，毕竟这个权限是双刃剑。这就意味着，我们原来的同事可能会被返聘回来。”
老刘重新坐了下来：“你之前不是最不想那些仿生人来咱们总署抢位置嘛？这下也算如愿了，你记住，仿生人没有感情，也不会有痛感，就像这个桌子，我坐的椅子，是没有生命的物件。”
林风知道老刘想说什么，他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
回想起闫俊德王超高睿三人刚来到罪案科的时候，林风怎么看他们都不顺眼，恨不得通通把他们都踢回去，可相处了这么久，林风竟然有些舍不得。
是什么塑造了一个人呢？是客观的身高体型外貌？还是主观的性格记忆癖好？又或者，是另外的人附加在他身上的一切主观价值。
还是一起经历的各种事情呢？
“有没有什么办法不销毁闫俊德的芯片。”林风说，“哪怕以后让他永远在幕后工作，当个清洁工，当个搬运工，甚至改成强指令模式，让他在工厂打工也好。”
“这个是奇点公司的事儿，我们管不着。”老刘说道，“闫俊德让我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他说按照数据分析，你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可这或许也是他计算过的，他可能算出我一定会告诉你，而你又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因此我很矛盾。”
“你自己听听吧！”老刘递给林风一个终端。
老刘和叶轻烟心照不宣地离开了办公室，林风拿起终端，上面有一段语音，他点开，闫俊德的声音传了出来。
“林风，当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说明这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段话了，我还是没有研究清楚王超的感情到底是如何产生的，但在入职总署的这段时间里，我学习到了很多。其实任何事物都是不会消失的，宇宙中的质量是守恒的，我们曾经以某种物质形态存在过、共事过，以后，我也会化为其他物质形态而存在，或许是沙子，或许是雨滴，再见，请你勿忘我。”
林风重重叹了一口气，仿生人似乎没有生与死的这个概念。
他此时也想不明白，到底闫俊德是在和自己诀别，还是在利用自己去救他。他也不想明白，他只知道一起经历的过程是骗不了人的。
他放下了终端，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喂，老a吗，我想求你一件事情，能不能查到一个叫做闫俊德的仿生人，他的芯片在什么地方？”
老a说道：“你我之间说什么求不求的，稍等一下，我现在在奇点科技时间实验室里，等我出去给你搜一下。”
等了并不长时间，老a说道：“这块芯片，我给你把信息发过去，应该是这个人在负责的。”
林风看到资料后吃了一惊，竟然是这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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