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武命男侍搬来两张椅子，又让他们离开，只剩下林风一人，这才说道：“玲玲被网络人格控制了义体之后，诱发了赛博精神病，这是医院的诊断，因此送到了治愈中心。”
“我昏迷之前，她的精神状态比较平稳，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被送到了死亡之塔。”林风说，“我用“死亡之塔”这个代称的意思是，虽然明面上大家不敢这样说，可谁都知道，进去的人很难有出来的。以你的身份，想保护自己的女儿，很容易吧？还是说，你压根不在乎？”
韩武呡了一口酒：“这一点你想错了，他是我的女儿，虽然是第二十三个女儿，我们从未相认，但当父亲的，在能保护女儿的前提下，总不会送她受罪吧？死亡之塔独立于任何机构外，被他们出具了确切诊断书的，谁也保不下来。”
“他们到底归谁管？”林风追问，“议会？”
韩武并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只得到了一份通知，玲玲在治疗中不幸身亡。所以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又不在那里工作，治愈中心的孙院长今天没来参加生日宴，否则你可以直接问问他。”
“孙院长连蒋来的面子都不给？”林风问。
“蒋先生。”韩武提醒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还有，赛博精神病本就是反复离奇的，病人时而哭时而笑，一会儿你感觉他是个正常人，可一会儿又犯病了，我主业化学，对于医学没那么了解。”
林风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玲玲的死一定有蹊跷，可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有人害怕玲玲会告诉自己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
见林风没有说话，韩武举起了酒杯。
两人碰杯。
碰杯之后，叶轻烟浅唱了一口那黑乎乎的东西，说不上是什么饮料，酸酸甜甜的，大概率是某种化学粉剂勾兑出来的。
“不好喝吗？”老史将食物分好，她将最好看，最完整的那一份递给了叶轻烟，例如苹果那一块完好的果肉。
小男孩已经在旁边流口水，可叶轻烟不动筷子，他受过一次教训，此刻也不敢“冲动”。
叶轻烟知道这黑乎乎的不知名饮料、一整块没有口味的营养膏以及这完整饱满的果肉，是这些人能拿出的最好的食物，是他们在生日时才能吃到的东西，可想而知，他们平时到底在吃些什么没有营养的东西。
叶轻烟将盘子递给了小男孩：“给你吃。”
小男孩如同接过了世间最美味的佳肴，口水早就流下来了。
“大老爷吃，您吃。”老史连忙阻拦，但她的手又颤抖了起来，整个人哆哆嗦嗦几乎要摔倒。
八字胡男人连忙扶住了她。
叶轻烟此时看了出来，这老史并不是害怕，而是身体似乎有些毛病，询问道：“她身体不太好？”
八字胡男人笑了一声：“都六十多岁了，身体多少有些毛病，这很正常，我斗胆提议，我们大家唱一首祝寿歌……我来带头……”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祝福你生辰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
八字胡五音不全，唱起歌来走风漏气，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欢快的笑声充满了屋子，老史也跟着众人哈哈大笑，可笑着笑着，忽然又哭了起来，脑袋不停抖动，头上戴着的化纤帽都甩了下来。
八字胡连忙上前握住老史的手，想控制她平静下来。叶轻烟能看出老史自己也想控制自己的身体，可她的身体此时已经不受控地抖动，嘴里喊出一些让人听不懂的呓语来。
就算叶轻烟是傻子，此时也看出不对劲了，这老史时而哭时而笑，身体时而不受控制，从这个症状上看，那不就是赛博精神病？
“她身上是不是有义体？”叶轻烟说道，“她这个症状……”
叶轻烟一句话没有说完，邻居们忽然安静了下来，此时在外围的一人猛地将屋门关闭，反锁了起来。叶轻烟下意识将手放在了后腰的枪械上，随时准备行动。
原本欢快的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叶轻烟进来之前已经观察过了屋子，这屋子不大，西侧有一扇用化纤布裹起来的窗户，如果动手，她需要快速解决眼前的五人，然后冲破窗户跳出去，这样才不会被瓮中捉鳖。
八字胡淡淡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
叶轻烟几乎要将枪拔出来，可八字胡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求老爷不要将她带到死亡之塔去，她是个好人，一辈子没做过任何一件坏事儿，她是个好人，她不该如此。”
随着八字胡跪下，房间里的其余人也都跪在地上，众人不约而同给叶轻烟磕头，咚咚咚的震动声仿佛要将屋子震倒。
小男孩正吃得开心，他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可见到这一幕也不敢再吃，跪在地上哭喊道：“姐姐，求你不要把史奶奶抓到死亡之塔去，求求你姐姐。”
这些下城区的人分不清总署和死亡之塔的职能很正常，叶轻烟心想他们肯定是把自己当作来抓赛博精神病的人了。
叶轻烟也不点明，只是说道：“我答应你们不把她抓到死亡之塔去，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对我说实话，听到没有？”
“当真？”八字胡瞪大了眼睛。
“当真。”
“您不是骗我们吧？”
“我不骗你们。”
八字胡擦了擦眼泪，对众人说道：“我们给大老爷磕三个响头，她答应咱们不抓老史。”
叶轻烟怎么也拉不起来八字胡，邻居们齐齐给叶轻烟磕了三个响头。
“老史的肝不好。”八字胡说，“她妈妈用尽积蓄，给她患上了义体肝脏，保下了她的一条命，但是也留下了后遗症，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他们都说她是赛博精神病，如果被总署发现了，就会带到死亡之塔去。您是青天大老爷，我们都可以保证，她从不害人，她活了这么大，一件坏事儿都没做过。”
老史此时从颤抖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她问道：“大老爷，既然您不抓我，是不是能把我妈妈放回来，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
叶轻烟是通过那具焦尸与旧化工厂的工人对比，找到这条线索的，她怀疑这个老史便是那名死者的女儿，她之前没有提及这件事，只是联系了人说要来这里查案，没想到被误会为来抓病人。
可此时误会虽然解开，但她又怎么好在一名女儿庆祝生日的时候，将母亲的死讯告诉她。
“过生日，用他的话说，有什么话过完生日再说。”叶轻烟说道。
八字胡狡黠地一笑：“大老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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