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会场。

    谢寄星在其中一张大圆桌落座,偷听八卦。

    她脱掉高跟鞋以后,光脚踩在红毯上,脚底下很快就变得湿润,沾上了一些暗红色的液体。

    会场的上首,位于看台前方正中央的几张圆桌还没有人落座,重量级人物总是最后登场。

    桌面的菜式丰富精美,注重摆盘,基本都是冷菜,生冷腥红就直接端上来,原汁原味,血水和筋膜都还在,咸腥的铁锈味飘散在空气里。

    领导没来之前,没人敢动手动筷子。

    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地啜饮着血酒和骨茶。

    这些是经常在外面跑的各剧组员工,知道不少小道消息,压低音量,讲得隐晦又含蓄。

    提到不是用“ta”就是用缩写或者代号。

    谢寄星听得有点费劲,经常听了半天才发现聊着聊着话题主人公已经变成另一个人。

    如今这话题,好像又换了个八卦对象。

    那个员工说:“……那老太婆是他生母,把有点残疾的二儿子不满月就送养出去,后来看儿子出息了混进大公司,另外几个子女混得一个比一个烂,腆着脸又跑回来认,每次提着点烂鱼咸菜找到公司,她那儿子不堪她撒泼闹腾,只能把她送到国王公园疗养院,据说最近又偷跑出来了……”

    “老太太真是逮着一个儿子薅,要换做是我,我定把那想吃现成的老家伙撕碎扬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谢寄星边听边分析。

    办公地点在电视塔。

    肯定是电视城的哪位高层。

    她想起了在57层碰到的那个老太太,被困于不存在的单数楼层,不知道是来自谁心中的执念。

    “国王公园疗养院真是什么都收治,照我说啊……”说话的员工忽然轻咳了一声,“你们还记得刚进公司时签的自愿捐赠遗体的知情同意书么?”

    “公司每年也会邀请疗养院的人来参加年会,听说也是怕我们隐瞒身体不适倒在工位上,它们前几年就在年会上当场带走了一些疑似病例回疗养院检查,带走的那些员工基本没再回来过。”

    “国王公园疗养院贵宾制,多亏了电视城和疗养院是合作关系,我们才有机会住进去休养,听说那里还提供给富人换血延寿续命的服务……”

    “哎,虽然我们公司福利好,替我们承担伤病费用,但要是自己不争气生了病,耽误太多工作,回来后工作被瓜分完了,估计也离下岗不远了。”

    这些说话的员工,一开始对公司大小事还是吐槽和半信半疑,随着一杯杯酒水下肚,他们的态度也渐渐开始变了,开始帮新村电视城说起了话。

    杯中的茶水酒浆,越来越浑浊。

    杯底和表面都出现了明显的杂质颗粒。

    这些酒水食物的污染,连诡异都不能幸免。

    这里的每盘菜和酒水,都是新村电视城明码标价的“恩惠”,或许在公司高层看来,施以这样的恩惠,就得换来员工的感恩戴德和任劳任怨。

    这时,谢寄星忽然听到裤腿摩擦的声音,又有点像手指点钞票的沙沙声,循着声音望过去。

    一群奇怪的身影,穿着白色长款西装。

    这种白色很阴森压抑,是白大褂的那种白。

    而且,这些身影都特别高,至少两米。

    比旁边的诡异还要高出一整个头,宽松的黑色西装裤,走动间腿骨锋利细得仿佛能划破裤子。

    宽大的口袋里插着手术器械包。

    【电视塔年会规则】第七条。

    【如果在会场里看到身量两米以上,宽松裤腿,双脚异常纤细的人,请立即趴下贴地,或躲在餐桌下,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等待他们走过。】

    谢寄星轻轻动了动胳膊,碰掉了一根筷子,弯下腰拾捡的同时,顺势钻进了桌子底下。

    速度很快,应该没被这桌其他人发现。

    那些身影不断靠近,谢寄星这才看清,裤腿之下是两根细长的竹竿,踩着高跷的——高脚鬼。

    她捂住嘴,尽量趴在地面上。

    高脚鬼下半身有竹竿支撑,无法弯下身。

    有一道腔调怪异的声音道:“你们张开舌头和和手……为了你们的健康,请进行疗养服务。”

    “不用,我什么问题都没有、不……”

    宴席上不时有慌乱的声音传来,没有引起其他员工的连锁反应,他们大多已经醉醉醺醺。

    高脚鬼始终徘徊在这一桌附近,不知道是不是嗅到了人类的气味,迟迟未曾离开。

    “我闻到了异样的气息……奇怪,在哪里呢?”

    他的眼睛找不到,便开始询问这一桌的客人。

    “你们有看到可疑的人了吗,提供线索……”

    谢寄星突然想起来,她刚才在餐桌上,似乎曾和一双眼睛对视上,却怎么也想不起对方的样子。

    “没有。”年轻的声音说道。

    那群徘徊的高脚鬼逐渐远去。

    “没事了,出来吧。”

    还是那道年轻的声音。

    谢寄星彻底看清对方的样子,高鼻薄唇,佩戴着纯白色的面具,手里把玩着一副类似塔罗牌的占卜工具,背面有一些黑金色的复杂线条。

    年轻男子垂着眼,衣袍上的褶皱如同星座图腾,有一搭没一搭地洗着牌,“想占卜一次吗?”

    谢寄星没有回答,她并不信任对方,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不小心碰掉了表面的一张牌。

    回头一看,落在地面的占卜牌翻转过来。

    一簇吸附在权杖上的绿色植物。

    上面生长着一些白色果实。

    “菟丝花?”她脚步一顿,眼底流淌出一抹讥讽。

    无法离开他人的柔弱植物,只要谁能提供一片遮挡风雨的地方,就会十分满足,甘愿奉献全部。

    年轻男子却摇头,食指并拢,捻着那张牌。

    “槲寄生。”

    占卜牌的一角簇地被点燃,在苍白的指尖迅速燃烧成灰烬,“同样是寄生植物,但强大的槲寄生并非单纯缠绕汲取营养,而是扎根进入树干里汲取养分,甚至改变对方,与自己融为一体,从此成为操控一切的主体,重新诞生出新的生机。

    这枚牌,从不是攀爬依附,而是猎捕蚕食。

    你并非菟丝花,你是槲寄生。”

    年轻男子勾起唇角,终于抬眸看她。

    “牌落,星移,命运已然注定。”

    “……”

    谢寄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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