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听见有人上车的脚步声,抬起头。

    映入眼帘,是两张陌生的面庞。

    都是女生,不认识。

    短发女生,穿着一条露肩的小礼服,颜色火红,分外招摇,衬得那张素淡的脸也明艳了许多。

    另一个少女,一身白色的缎面束腰礼裙,简约法式的风格,偏偏搭配了一双红色高跟鞋。

    她们穿得很漂亮,比他临时在钟记裁缝租赁的这套尺寸不合身的廉价西装正式多了。

    但阿金只联想到了年会规则上的批注——

    【年会着装不要沾染红色。】

    一分心,就不免看得有点久,久得那两个女生都循着他的目光,低下头检查自己的着装。

    阿金咳嗽一声,赶紧收回视线。

    他不认识她们,这两人却是认识他的。

    穿红色裙子的女生看了他好几眼,主动走到他面前:“请问,你是那个华夏调查员吗?”

    嗯?不是诡异?

    还有其他人类参加诡异举办的年会?

    阿金这才重新抬起头,仔细观察她们的表情。

    眸光水润明亮,眼里闪烁着些许惊讶和希冀。

    阿金笑了笑:“你们也是华夏人?”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

    她们在仅隔着一条过道的同一排座位坐下,道出自己的经历:“我们前段时间被邀请拍摄了个节目,运气好活下来了,本来以为能脱离怪谈,又说我们参与的节目入选了,邀请来参加年会。”

    短发女生一脸无奈地递来邀请函。

    她们的年会邀请函,和阿金拿到的没有太大差别,不过她们手中的这份,措辞更官方得体。

    不像他的邀请函,一看就是鸿门宴。

    总而言之,这两人的确不是诡异,不过她们能从观音像里脱身,是新人的可能性不大。

    阿金对这两张面孔实在没有印象!他摩擦着笔记本的边角,“你们有拿到年会上的规则吗?”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白裙女生轻声道:“有的,我们刚才等车的时候,从路边的垃圾桶,和电线杆上撕下来的。”

    阿金眼睛一亮:“可以给我看看吗?”

    今年是龙年。

    他拿到的还是兔年的规则。

    阿金想看看,两份规则有什么区别。

    不等两个女生说话,他已经熟练地从手机里翻出电子证件,手机亮度调至最大,递给她们看。

    “同学别怕,我真的不是坏人。”

    阿金说着,又拿起自己的笔记本,“这是我在灰楼里获得的年会规则,我可以和你们交换。”

    两个女生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机上。

    停留了几秒,才点了点头。

    双方交换规则。

    她们拿到的规则,是两个半截拼凑在一起。

    上半张规则的背后还有胶印。

    下半张规则还残留着机油和咖啡液污渍。

    大致内容倒是和笔记本里的大差不差,只是祝贺词里的“兔年快乐”变成了“龙年快乐”。

    其中部分规则,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还多了第九条规则。

    【四、年会是新村电视城一年一度的盛会。

    为了贴合节日的氛围,请各位宾客务必穿着带有红色元素的装束出席。】

    【六、年会当晚,会有优秀作品放映时间。

    如果您对此感到无聊,可以找到徘徊在年会场馆里的服务生,让他们带您去休息室短暂休息,我们为您准备了靠枕和薄毯。】

    【九、为了更好地调动现场的氛围,今年年会的流程里加入了交换礼物环节,请提前准备一件小礼物,在进入会场前交予门口的服务生。】

    第九条规则,是今年新加的。

    阿金的目光落在她们的装束上。

    “这份笔记是我在灰楼的旧书店买的,是之前参加过年会的灰楼住客总结出来的。”

    两份规则上的着装要求都不一样,但无论是龙年规则还是兔年规则,都要求衣服上带有红色。

    阿金更偏向于相信,

    笔记本上的批注才是对的。

    可以看到,笔记本里去年的第四条规则——

    【年会是电视城一年一度的盛会,为了贴合节日的氛围,请务必穿红衣和红鞋子出席。】

    带着几分强制性在里面,显得有些怪异。

    但在今年的规则里,则只要求着装里带有红色元素,逻辑合理,非常具有迷惑性。

    年份越新的规则,往往污染越重。

    年会规则却越发趋近于正常,难以分辨。

    就像诈骗犯的骗术会不断更新换代。

    ai在不断的投喂里,也会越来越像人类一样。

    长发女生的红高跟鞋还好,可以脱下来光脚。

    短发女生没有其他颜色的礼服,会很危险。

    白色大巴车缓慢行驶,红色的烛光轻轻覆盖在两旁的路面上,时而有翻飞的纸灰吹到车窗。

    阿金发现,偌大的电视城,几乎看不见树木。

    全是钢筋混凝土,沉闷、笨重。

    如同钢铁水泥的丛林。

    可以想到,在这里工作的人,偶尔抬起头望向窗外,看见的也不是令人心情愉悦的绿色。

    目之所及,只有死气沉沉的黑灰色。

    长此以往,只会失去情绪,失去色彩,变得倦怠、麻木、空洞,成为真正的水泥脑袋。

    思绪发散间,周围开始起雾。

    引擎的声音低沉平稳,忽近忽远的车灯透过氤氲灰蒙的雾气,形成一道道微弱的光束。

    淅淅沥沥的雨水声。

    那些蜡烛在雨水的拍打下,昏暗明灭。

    最后呲的一声,熄灭了。

    恰在这时,阿金看到了出现前方的电视塔。

    电视塔很高,比最高的写字楼还高出一截,桅杆直指天际,雨水落在沉黑的建筑体上,激溅起冰凉的水花,塔身披上了一层朦胧惨白的光晕。

    电视塔前是一片空旷的地面停车位。

    已经有人在此等候。

    撑着黑伞的门童,白衬衫、红马甲,戴着红手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里还拿着一把黑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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