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川夫妇找到学校后,他第一个把浅川俊一叫过去询问,但望着对方瑟缩的姿态,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求救,那样的目光让他无比熟悉。

    他本以为让森川老师出来道个歉,就能让事情平息,却错估了这对夫妻的嚣张气焰。

    在扶桑文化里,黑衣代表着渴望力量。

    黑衣校长是村方茂幻想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专制独裁,只出现在办公室里,没有任何向他反馈的渠道,将一切不好的传言掩盖下来。

    但他忘了,黑色也代表虚无,代表失败。

    活在执念里,本质上也是软弱的一种表现。

    执念走向了极端,就成了污染源。

    青木这种植物,主要分布在扶桑,华夏,高丽等东亚范围,耐高温,也耐低温,很好养活。

    于是,人们默认了它们应该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却忘了“耐”是能够承受,从来不是喜欢。

    控制浇水,修剪枝叶,长期在高压的环境,冷漠和无视,从不被在意,也会令它们走向死亡。

    这些新生一进来时的天空,总是阴云密布,天穹很低,沉甸甸地落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时间越往后,天空压得越低。

    这就是这些学生眼底的世界。

    江霁看见教学楼上的青木高中校训。

    “唯守护与青木。”

    教学楼下站着一个白色身影,对方还穿着那件陈旧的白色衬衫,正注视着她,目光歉意悲伤。

    “森川老师,你回来了。”

    “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江霁晃了晃混沌的大脑,摇了摇头:“你应该道歉的不是我,你也听不到她的原谅。”

    他的软弱救不了任何人。

    系统提醒她,直播间镜头跟着她进入了回忆。

    这也算是帮森川由纪江澄清了吧。

    那对夫妻的罪行,将会被全世界的见证。

    村方茂一次次在腰间绑着绳结进入森林,想要找回自己擅自离开的学生,想对他们说:

    “既然外面不快乐,干脆回来吧。

    这次就不要走了,永远……留在学校里。”

    当校长的身影出现时,校歌再次响起。

    “犹记得青木,昨日的承诺

    樱花般染红的衣襟

    让时间定格在此刻

    青涩的我们回到最初的时候

    会在第二年的春天开花

    梦中的未来太遥远了

    回来吧……回来吧……”

    熟悉的旋律,无数声音轻轻地和着。

    “你说得对,或许是我老了。”

    村方茂苦笑,摘下胸牌,双手呈着,弯下佝偻的腰背,“森川老师,接下来请你接手这座校园。

    请你帮我,完成我未做到的守护。”

    直播间前的许多人都看得红了眼眶。

    更多的异能者,却嫉妒地红了眼。

    这可是一座a级鬼域!这是什么狗屎运!

    江霁如果答应,将得到一座鬼域的管理权!

    女孩儿的面上也出现了动容,她缓慢地走上前,慢慢抬起手,伸向那枚十颗星的身份牌。

    华夏代表暗暗皱眉,不妙。

    诡异最擅长欺骗人心,只要对他的话出现一点认同和动摇,就容易被污染源侵蚀。

    何况江霁本就已经认知污染。

    应淮那边已经找到了黑衣校长。

    如果江霁这边心软的话……

    下一秒,直播间的众人瞪大双眼,江霁袖口露出一截刀刃,“扑哧”一声捅进了校长的心脏。

    鲜血喷涌而出,洒了她一脸,而她不避不让。

    黑眸里的动容消失,只剩下清醒和冷漠。

    “抱歉,我不认同。”

    “你企图说服我,但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修剪枝叶,不鼓励个性,将学生培养得保守谨慎,以为这样能让他们融入大众,不会因自身优秀或不足遭到霸凌,这就是你们想的办法?”

    青木高中,就是以爱为名的牢笼。

    “你应该去审视下自己的文化,从里面找找原因。你们的极端和悲观,对死亡的病态迷恋,宣扬自杀文化,渲染自杀的唯美,出版各种自杀指南,你们向往樱花转瞬即逝,烟火盛极时消散……”

    “而我们的文化,是活着。”

    我们从教科书开始就和你们不同,从不反思自己,不正视过去,就不可能有未来。”

    联合调查局会议室里的扶桑代表面色难看。

    华夏代表拍了一下桌子,用手挡住压不下去的嘴角:“哎呀呀,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江霁拔出匕首,再次捅了下去,并转动刀柄。

    “雏鸟长大了,总会离开宽阔的羽翼,向着未知的路一步一步。它们自己的羽翼,也是在一次次的摔倒从柔软到坚硬,从稀疏到丰满。

    你以为的呵护庇荫,只是另一种控制罢了。

    无论离开后的路如何走,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的爱,就是剥夺了他们选择的权利。”

    江霁从来不会相信诡异的任何说词。

    诡异就是诡异。

    诡异不死,死的就是人类。

    看着那张愕然苍白的脸,她缓缓笑了起来,脸上的鲜血顺着额头和眼睛流淌下来,如同血泪。

    “我只知道,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

    江霁一刀一刀捅进白衣校长的心脏,喷涌而出的鲜血在素白的脸上成了半面妆,那片幽暗诡谲的森林里,黑发青年也在进行着同样的行为。

    面无表情,坚毅凌厉。

    只有一起攻击,才能够碰到污染源!

    校长的白衫被鲜血浸透,成了樱花般染红的衣襟,颤抖的嘴唇说不出一句话,身躯轰然倒地。

    轰轰轰——

    肃穆安静的校园也开始坍塌。

    江霁拔出匕首,抬头看到教学楼的一间间教室都亮起了灯,窗户边密密麻麻站着许多人。

    早田友幸,远山阳菜,出现在回忆里的那几人,脸熟或者不脸熟的学生,都在楼上冲她挥手。

    校歌依旧在校园里回荡,最后一次。

    这首歌已经到了尾声,青涩的人声逐渐消散。

    “看着奔跑的背影

    仿佛目睹我们白发苍苍

    看着远去的背影

    回头朝我招手并肩同行

    扫完落叶后,春雨降下吧……”

    江霁转身离开,铃铛无声地摇晃着送别。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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